这三年,她一定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才把女儿照顾的这么好,同时兼顾学业跟工作。
他有心弥补,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可是她会接受吗?
莫潇云用浴巾包着女儿出来,远远看到那先前守在卫生间门口的高大男人,站在客厅阳台上静静抽烟。
没有心思管他,她抱着女儿回房,哄孩子入睡。
给小丫头讲睡前故事时,她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外面安安静静的没有声响,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毕竟,以前有格格跟大壮在的,多少热闹一些。
这人什么意思,把他们俩赶走,难不成他要在这里住下?
可是,他没带行李,应该不会吧。而且,华商集团总部在江城,他总不能把那么大一个商业王国抛却不顾。
算了算了,不想了,由着他吧,呆的自己没意思了自然会走。
小丫头疯玩了一天,很快入睡。她差点也跟着一同睡过去。
撑起疲惫的身子起床,她一时竟想不起来刚才有没有听到关门声,那人是不是离开了。
拿了换洗衣服准备去洗漱,她不自觉地放轻了手脚,想偷偷出去看看那人是不是还在。
谁料,刚刚猫着步子走出卧室,面前突然矗立着一堵宽厚的肉墙,强烈的男性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窜进鼻孔,她吓得猛然直起腰,压低声音没好气:“你怎么还没走!”
男人轻缓的语调从头顶落下,“这是我的地盘,我为什么要走?”
“……”莫潇云无话可说。
陈子敬抬眸看了看卧室里,温馨浅黄色调的大床上,小丫头侧趴着睡得香甜,圆乎乎的小屁屁撅着,睡姿可爱得紧。
他看的神色温柔了些,收回视线落下,定在女人疲惫的眉眼上。
心,疼起来。
“我们,谈谈。”头顶光晕洒下,男人头颅微垂,五官印在一片阴影里,看不真切。
如今孤男寡女,莫潇云心里的戒备防线全部竖起,闻言头都没抬,视线平平落在他胸前衬衣纽扣上,面无表情,“谈什么?”
卧室外的走廊空间有限,陈子敬高大的身躯堵着不让,她便无处可逃。
男人往前又走了一步,她顿时浑身紧绷,不自觉地后退,一下子抵到墙面,梗住。
男人继续走近,一手抬起,优雅从容地撑在她头顶上方,将她整个人罩在自己的势力范围。
靠得太近,他身上的味道愈发浓烈,她闻着只觉得头晕目眩,手脚发软,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眼神不住地闪躲,她撇过头去,强迫自己冷静,沉着脸压住心底的惊慌,“陈子敬,你别这样!”
他却笑着,“孩子都这么大了,你现在跟我装陌生人,有意思吗?”
她抬眸,盯着那人夜一般漆黑迷人的眼,又撇开,“你别老说这种话,我们之间三年前就结束了。我既然躲着你生下孩子,你也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子敬低低沉沉地问,俊脸俯低,“我不明白,你解释?”
他突然凑近,莫潇云怕他又要吻下来,忙伸手抵住这具压迫感十足的男性身躯,“意思就是跟你没关系!不过既然现在被你发现了,也没办法,你可以定时不定时的来看看孩子,而后继续各过各的。”
男人抬手,长指捋了下她垂在鬓边的发,一下一下轻缓温柔地把发丝勾到她耳后。
莫潇云头皮发麻,只觉得他干燥温热的指尖像带着电流似的从她耳边拂过,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下,抬眼瞪他。
“你别这样,不然我赶你出去!”
男人未语,只是那只捋着她发丝的大掌沿着她细腻温软的脸颊滑下来,落在她小巧的下颚。
指尖微微用力,抬起女人一直左右闪躲的脸庞,莫潇云被迫看向他,一下子落进他满目温柔中,愣住。
寂静的夜,晕黄的灯,男人深邃刀刻般的五官卸去了平日里的冷漠和凛冽,沉默又温柔。那双幽暗犹如海水般的深瞳,氤氲着浓到化不开的情愫。
那种神情,那样的眼神,是她多年来从未见过的模样,一时迷惑住她,连呼吸吞咽都忘记。
擎着她下颚的那只手,热热的一片,粗粝带着质感的拇指漫不经心地滑过她有些干燥的唇瓣,她不自觉地看向男人的唇,顿时愕然,他嘴角的血迹干涸,蛰伏着,犹如绽放的罂粟,叫人迷醉。
原本是有话要说的,可当看到她迷蒙的水眸愣愣地盯着他,那些话又被抛到了脑后。阳台上冷却许久的身体又燥热起来,他情不自禁地舔了下嘴唇,慢慢凑上去。
不过,却没吻她。
薄唇只是耳鬓厮磨般,在她五官上痒痒地划过,英挺的鼻梁轻耸,呼吸着她身上馥郁芬芳的味道。
那般温柔,叫她整个人都化了。
莫潇云呆了,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温情脉脉的陈子敬,比嚣张恶劣的那个他更难对付,她宁愿这人继续横行霸道,她有的是招数应对。
可是,他这般……
心底明白,这人太狡猾,太了解她。
犹如打蛇打七寸,他一下子捏住了她致命的弱点。
她轻颤,咬着唇,再也受不住,浑身紧绷的力量急需一个发泄点,她狠下心,准备去推开那人,却听耳边忽然传来:“三年了……就算是惩罚,还不够么?”
那人靠得近,浓密纤长的睫毛轻颤,刮着她敏感的面颊,莫潇云整颗心都酥了,耳边一遍一遍回荡着男人低沉暗哑的语调。
似忏悔,似道歉,似悲伤。
她僵住,鼻头一酸,眼底一片红潮漫上来。
“我有时候想,早知你会这么恨我,倒不如当年就不要救我,那样也好过叫我生不如死地活着——”沉缓黯哑的语调微微颤抖,呼吸的频率乱了,她听得真切。
“谁,谁救你了——”恍恍惚惚间,她竟回应着男人的话。
“你!”他赌气似的,语调重了些,“在缅甸若不
是你没日没夜地陪着,我早就死了……”
原来他都知道。
那些日子在脑海里回忆起来,莫潇云既觉得心痛,又觉得怀念。
那时,他们多好啊!
“以前的事过去了,你不要说了——”她咬着唇,懊恼地训他。
男人出奇地温顺,由着她的话说:“好,以前的事不提了,那你跟我讲讲女儿的事,嗯?她出生时的模样,会说话时的模样,会走路时的模样,你都跟我说说?”
莫潇云摇头,觉得这个男人太厉害了,厉害到她望尘莫及!
他知道如今说什么她都会抗拒,竟从孩子身上下手。
作为一个父亲,缺席了两年多的父亲,他如今好奇的,想了解的这一切,再正常不过。
“我从没想过当年你会怀孕,若是知道有这种可能性,我不可能放任你在外面独自辛苦过三年。你怎么恨我都没关系,女儿是无辜的,对不对?”他微微直起腰,离开她一些,眼神温润地凝着,里面,有细细分布的红血丝。
莫潇云看他一眼,狠狠皱眉,强撑许久的泪意终于忍不住。
这个霸道强制不可一世的男人,竟哭了吗?
是为她,还是为女儿?
心里涤荡着浓烈的痛,她无法形容此时的感受,明明难受着,可又觉得那痛的尽头,还有一丝丝甘甜。
一个女人,但凡愿意为一个男人生孩子,不管怎么说,都是希望那个男人能疼惜她,爱护孩子的。
她辛苦躲藏隐瞒三年,却也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幻想过被男人找到她们母女的一幕。
此时,梦境成真,她又怎么可能只是单单的恨与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