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存与他几乎也是同时意识到。
最开始时,他的脑海中曾出现过这种可能性,然而当时觉得荒谬,觉得根本不可能,比黄兴背叛他还要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又何必多想?所以他连往这方面的思考都没有。
然后……到了今天,当所有线索摆在桌面上的时候,他开始疯狂大笑。
在陈辰进入厢军营前三天,有三个姓孙、年都未至二十的男子进入了厢军营,用得是生计没有着落的理由,主动要求做那杂役兵,这等情况衙门自然不会不允。
再往下追查,发现了这三个姓孙的全部来自曲里。
曲里、姓孙……
这还不够明白么?
可笑这厢军营还一直是他李竹的势力范围,没想到被安排进三个人、他还直到此时才知晓!
再接着是厢军营里被拆掉的两幢房子。
他初始认为这是一起孤立事件,因为不管是谁,不管想做什么,好生生的拆房子干吗?除非是黄兴这个指挥使想做些什么事。
再者,那两幢房子虽然不大,但拆起来同样很费手脚,前一天的白天、他的人还见着房子,第二天便没了?没有充足的人手怎么可能办得到?
可在终于疑心到这是陈辰捣得鬼时,其中的疑点便浮现了。
既然拆了房子,那么瓦砾呢?
他的人在厢军营四周找了很多遍,连半块瓦砾的影子都看不到,那就是说全被扔进了永安河,除此之外怎么可能不翼而飞。
可如果是黄兴自己拆的,为何要费这周折把瓦砾扔进永安河?是吃饱饭了撑着?
如果是陈辰拆的,那么他为何也要把瓦砾扔进永安河?是吃饱饭了撑着?将瓦砾留着、做出一个孤立事件的样子岂不是更能迷惑到他这个通判?
不,陈辰不是吃饱饭撑着,也不是不想迷惑,而是那些瓦砾有问题,让其不得不扔进永安河,来布下这么个迷局。
房子的确是陈辰拆的,用得是非常规手段,若留下瓦砾,会被人看出问题!
仅就这两件事,便能让李竹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事件的整个经过。
最初他布下妙局,便是将陈辰发配,但未料到的是,这或许正是陈辰求之不得的结果,至少其是早有准备。
陈辰先手放进了三个孙氏子弟,然后在他进去后,应该是当天夜里便逃走了。
次日,黄兴开始疯狂搜寻,想要揪出陈辰,但很显然,黄兴未能找到。
黄兴不敢把这消息上报,想来其也认为对于找到陈辰仍有信心,所以一边向上敷衍一边寻找。
他的人见到黄兴时的满手鲜血,说不定是黄兴在折磨与陈辰逃走一事有关的人。
再后便是陈辰杀了个回马枪,这是个黄兴料不到的回马枪,也没几个人能想得到,那等情况陈辰竟然还敢杀回来!
于是黄兴死了,副指挥使也死了,看起来陈辰是兵变成功、把五百杂役兵收入了囊中。
发生这些事的时间大概是那天夜里,这些事全部做下来肯定要花很多时间,所以做完后应该天要亮了,那时陈辰不敢把人带走,否则会被人发现。
第二天天降大雪,陈辰一直等到晚上,应该是那封伪装黄兴身份的左手信投来时,那边便已离开厢军营,等他的人赶了近二十里地才到军营时,五百人已经远离。
那等暴风雪,前脚走过,后脚的痕迹便没了,到哪找人去?
最后便是他李通判在陈辰设下的套子里绕圈圈,被其牵着鼻子走。
……
李竹是悔的,也是怒的,甚至还是自责的,可所有的情绪到最后都化为森森寒意。
这姓陈的小畜生……就是说这所有一切其实他早就计划好的啰?
那么他想要干吗?
他费尽周折把这五百杂役兵带走干吗?
若仅是为了逃命,那么早就走了,何至于冒此风险?
虽说最后成功后,但显然当时是有很大风险的,那么他冒这风险想要做什么?
还有这小子现在把人带哪去了?
前一个疑问他无法知晓,但陈辰所图肯定非小。
后一个疑问他同样无法知晓,但可以判断出来。
他裹紧身上的衣服,脑海里一直在盘算着两个词。
“所图非小……早有准备……”
最后他重重一拍桌子。
同样坐在桌旁的魏存被吓到猛一哆嗦。
“竹兄这是……想到妙招了?”
李竹僵硬地扭着脖子,抿着唇看向魏存。
“魏兄以为,这小子会藏在哪里,又想要做什么?”
魏存再次打了个哆嗦,这次是被李竹的神情吓得。
李竹的样子……眼睛是瞪着的且双目赤红,脸色是铁青的且肌肉僵硬,神情是凶神恶煞的且像是失去了理智。
“竹兄……乱不得!据这次的手段来看,那小子确实不是一般人,务须理智啊。”
李竹竖起了手,仍旧圆瞪赤红的双目。
“我很理智,无须担心我。想我李竹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无非是这一次失了手,我拎得清,不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认为这小子藏在哪里、又是想要做什么就行。”
魏存微微皱了皱眉,再次看了李竹一眼后,面无表情的抽了抽嘴角。
“依老魏看来,这小子的藏身之处与想要拿这五百人做什么乃是相辅相成。”
“怎么讲?”
魏存吸了一口气,说道:“咱们并不知道这小子的目的,所以若能知道他的藏身之处便能知道他的用意。
比如说,他若是藏在了文州附近,目的便与文州事有关;若是藏在了别处,便是与所在之处的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