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自家人,到底怎么回事,都一清二楚,把女儿嫁到外地的世家去,她们也舍不得。
大太太讪讪道:“弟妹也别生气了,都是那宋语亭的错,这丫头实在是狐狸精托生的,刚回家就闹出这些事来,咱们该一致对外才好。”
二太太道:“怎么对?”
她觉得,不说清楚,这两个妯娌都跟傻子一样。
“宋语亭是什么身份?大嫂,大哥待她什么样,待你和语书什么样,大家有目共睹,也不用说都是嫡女的话了,大家谁不知道谁呢。”
“你跟她斗,等大哥回来了,她哭诉两声,大哥发落你们母女,你怎么办?还想着大哥顾念夫妻之情吗?我说话不好听,你们想想吧,我家男人和三弟官职都不高,宋家全靠着大哥,谁敢得罪他。”
三太太冷哼:“大哥官位再高,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没德捧着他的。”
她可还记得,宋语亭刚回来那时候,自家男人问他大哥归期,只是想求个官职,却被拿丫头状似天真地讽刺了一通。
那天回去,三老爷狠狠发了顿脾气。
三太太一直记恨着。
二太太只道:“随你们怎么想吧,我还有事,先回屋了。”
她不待二人说话,甩了甩帕子就离去。
跟傻子说话,实在费尽心力。
还说不通。
不过,宋语宁倒是个聪明的,自己看错了,竟然让她飞出了自己的手掌心。
失策了。
不过,自己是她嫡母,想整治她,有的是法子。
第28章
萱茂堂。
天色渐晚, 日光已经落下,屋内昏沉沉的, 没有点灯笼,只有几缕斜斜的光从窗子里透过来, 隐约能看见人的轮廓。
室内的香炉里,檀香冉冉焚烧, 沉静的味道让人内心安宁。
老太太的目光看着角落里素瓷瓶中艳丽的梅花, 那花儿开的茂盛, 淡淡的馨香被檀香味遮盖住,却还是仿佛印在了心底里。
“刘嬷嬷……”
伺候多年的刘嬷嬷是早就去颐养天年的了,今日老太太寿辰, 才特意回来贺寿的。
这会儿替老太太捏着肩膀,静静地没说话,听见老太太叫她, 才应了一声“诶”。
老太太幽幽道:“我总记得以前大儿还在的时候,我和他爹的寿辰,年年都会端来一碗亲手做的长寿面,那味道其实不好, 可却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东西。”
“可惜……被我自己给作没了, 若是当年我没有做那种事,说不定现在……”
说不定什么呢?
或者大儿会再看上个千金小姐,娶人进门, 生下一群儿女。
或者他会独孤终老, 可那样, 损失的也唯有一个宋语书。
一个,并不招人喜欢的女儿,孙女儿。
可是无论如何,母子之间,都不会僵持这么多年。
“老太太,世上的事没有如果,大老爷是血性男儿,就算没有那种事,他也不会在京城里碌碌无为一生的,您不必自责。”
大老爷当年是金榜题名的三甲探花郎,文韬武略,令人艳羡,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一生待在京城里呢。
宋家不过平常人家,他在京城,毕竟不如在外面闯的自在。
甚至留在京城里还会被人打压,也没有如今的远大前程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是对是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我只是思念,总觉得这样的晚上,会有个人端着碗面,面里还窝着个鸡蛋,走进来,面香便飘满了整个屋子,吃一口,暖洋洋的浑身舒畅。”
可惜,只是个奢望。
厨房做的再好,也不是她儿子送来的。
刘嬷嬷也无法安慰她,大老爷远在天边,就算不怨她了,也没办法尽孝。
室内寂静一片,老太太又望着那梅花出身,只有浅浅的风声刮过窗子,带来一阵阵声响。
萱茂堂的门忽然被扣响了。
老太太直起身,听见外面的丫鬟打开屋门喊道:“谁呀?”
随即是大门响起的声音。
却一直没有人说话。
正屋的门被打开。
老太太忽然问道:“刘嬷嬷,你闻见什么味道了吗?”
仿佛是记忆里,每个冬夜的香气。
她紧张地握住刘嬷嬷得手,“是不是……大儿回来了?”
刘嬷嬷一怔。
怎么可能是大老爷呢?老太太是魔障了?
“不是爹爹,是我啦祖母。”
门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艳若芙蓉的脸来。
宋语亭带着笑意道:“祖母是不是想爹爹了?”
她侧过身子,身后的朱砂捧着个托盘,里面是个不大不小的瓷碗。
老太太没说话,只愣愣看着那只碗。
宋语亭也不以为意,只道:“我手艺不好,祖母尝尝吧,过寿还是要吃寿面的。”
她素手如雪,掀开洁白的碗盖,便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素面,面上几片碧绿色的菜叶,底下一只金黄的鸡蛋。
老太太依然怔怔看着。
女孩子的手纤细娇嫩,比那洁白的瓷器更细腻几分,是极为好看的。
可,给老太太的冲击力,却是万分不如那碗面的。
多像啊。
和多年前的冬夜。
她已经有十几年,没见到这样一只碗,这样一碗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