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针落下,宋芙的声音很是温婉:“娘,若是您也是来教训我的,那就不必说了,那样的话我想都想得到。”
二夫人这才恍然发现,她竟从未真正的认识她的女儿,她哑着嗓子道:“那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宋芙手中的针终是停下了,她忽然笑起来:“呵,亲妹妹,”继而疯狂道:“如果她没有回来,表哥就不必娶她,我才是真正喜欢表哥的,她何德何能,就因为她是宋芜,便可以生生夺了我的一切?”
二夫人见着状若疯狂的宋芜,好半晌才道:“芙姐儿,娘早就同你说过了,就算芜姐儿没回来,陆远他与你也是没可能的。”
宋芙把针线插在素绢上:“若她不是宋芜,表哥才不会娶她,我哪里比不上她?”她说着竟然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很是骇人。
二夫人的心终于冷了下来,她拂袖转身:“……芙姐儿,这段时间你就在屋里好好待着吧。”
宋芙的眼泪滴在了素绢的修竹上,竹染霜泪,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出嫁前的头一天晚上,济宁侯来了小院儿,他看着方才寻回来的女儿,心上忽然浮起许多愁绪,女儿明日就要嫁人,这屋子又要空下来了。
顾初宁连忙迎上去:“父亲,您怎么来了?”
济宁侯依依不舍的看着女儿:“父亲只是在想,我刚寻回来的小娇娇,没待多久又要走了,”他说到了伤心事上,连忙转了话头:“你娘若是还在,定然会很欢喜,阿远是个好儿郎,父亲看他长大,他是个有担当的,你不会吃苦,”只要女儿过得好就成。
顾初宁给济宁侯倒了一碗热茶:“父亲就放心吧,女儿一定会过的很好的。”
济宁侯难得琐碎的交代许多需要注意的事情,一点也不似平日里那个杀伐决断的济宁侯,反而像一个最平凡的父亲,顾初宁也认真听着。
济宁侯说着又想起来了什么:“宁国公府人口复杂,里面的水也不浅,你过去以后要顾好自己。”
顾初宁的面色也严肃了起来,原本她和陆远是准备住到别院里的,可是宁国公继妻杜氏在太后面前说什么伦常亲情,大房又拢共只剩了陆远一根独苗,宁国公记挂的很,这般一套理论压下去,让人无可辩驳。
当今皇上亦是以仁孝治天下,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他们俩这才不得不回宁国公府。
顾初宁慎重的点了点头:“父亲放心,女儿一定小心,”她如今作为新嫁妇又要回宁国公府,实在应该小心杜氏。
末了,济宁侯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银票:“这个给你,女儿家手里总是要有些银两,这才不必处处掣肘。”待济宁侯走后,顾初宁才仔细看向银两,这竟然足有一万两,再加上先前的嫁妆,顾初宁确信,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富婆了,而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富婆!
…
到了婚礼这天,顾初宁一大早就被折腾起来了,珊瑚和珍珠服侍她洗漱穿衣,大红色的吉服穿在她身上,华贵又精致,衬的她小小一个人,仿佛撑不起这身衣裳。
宋老夫人的眼眶就湿了,她的孙女过了年才十六岁,竟然就要嫁人了。
顾初宁一向起得晚,此时连眼睛都睁不开,她坐在奁台上由着婆子随意摆弄。
化妆的婆子跟了宋老夫人一辈子,是个有福之人,她细细给顾初宁描眉画眼,然后喃喃道:“姑娘是老婆子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
宋芷在一旁吃吃的笑,这婆子的嘴还挺甜,像抹了蜜似的,她转念一想就觉得有些唏嘘,顾初宁刚来府里的样子还在眼前,眨眼间她就要嫁人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
顾初宁算的觅得了一个好夫婿,她的命中人又在哪里呢,宋芷闷闷的想。
待化完了妆就是梳头了,宋老夫人请的全福人是陈夫人,她双亲俱在,儿女双全,生活美满幸福,端的是个全福之人。
陈夫人满脸含笑,她细细地给顾初宁通头,然后真心的夸赞出声:“新娘子这头发可真是好,又稠又密,像云一样。”
发髻挽好,天也渐渐亮了起来,外面满是喜庆的喧嚣声,整个府里都热闹的不得了,顾初宁看着铜镜中装扮的异常好看的自己,心里忽然有一丝忐忑,她要离开济宁侯府了,再次回到宁国公府,也不知道那府里有什么在等着她。
忽然传来一阵喇叭声,顾初宁想应该是陆远来了,她忽然就安下了心,这次他们两个一定会好好的。
…
前院里,敲锣打鼓,好不热闹,陆远一身大红吉服,面容俊秀,身量挺拔,在这乌泱泱的人群中实在出众,他端谨的向济宁侯行了礼。
济宁侯舒了口气,陆远配的上他的女儿,他很是满意。
前院的宾客们也都歆羡的瞧着新郎官和新娘的父亲,心中涌起的则是浓浓的不可置信,当年宋芜丢失,谁都以为再也寻不回来了,都等着看热闹,没成想十五年后竟真的寻回来了。
这可真是良缘天赐,纵然百转千回,陆远和宋芜还是成亲了,众人俱都羡慕的不得了。
陆远面上镇定的很,但心里也有些道不明的焦虑,他抬眼望着后院的方向,她现在应该准备好了吧。
顾初宁已然准备好了,她由着全福人盖上了红盖头,这一刻她心里涌上的只有不舍。
最初始,她没有想到她与济宁侯府竟有这么深的羁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早已把这里当做了她的家,这里有爱她的祖母和父亲,还有宋芷等姐妹们,嫁人后纵然还可以回来,却不是现在的心境了。
宋景在一旁笑了起来:“三妹妹尽管放心,哥哥的肩膀宽着呢,一定背的稳稳当当的。”
顾初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伏在了宋景的肩上,女子出嫁自然是要由兄长背着的,她选了宋景。
一直到了轿子处,宋景把她送进轿子里:“三妹妹,虽说我打不过表哥,但他若是欺负你,你尽管来找我。”
虽说她知道宋景这话多半是在看玩笑,但顾初宁的心中划过一道暖流,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轿子被抬起,大红盖头晃晃悠悠的,入目便是一片红色,顾初宁抱着手中的苹果,她暗暗想着会走多久,她记得宁国公府和济宁侯府离的不远也不近,这般胡思乱想,很快就到了。
全福人扶稳了她的手臂,顾初宁全程紧张地跨过了火盆,然后到了礼堂拜堂。
她和陆远拿着同一块红绸,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仪式隆重的很,虽然顾初宁从盖头的缝隙里只看见了陆远的皂靴,绣着大红色的精致花纹,喜气洋洋。
待拜完堂后,顾初宁由全福人扶着到了新房,她安稳的坐在罗汉床上。
屋里面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响起,想来是看亲的夫人们在附耳交谈,话题的主人公一定是她和陆远,顾初宁想到这里就脸红了。
红盖头微摆,顾初宁又看见了那双熟悉的皂靴,是陆远来了。
顾初宁就听见了全福人满是笑意的声音:“新郎官,还不快挑盖头,让咱们也看看新娘子生的什么模样。”
下一刻,顾初宁的世界就变的明亮,她抬眼望去,就见穿着大红吉服的陆远,眉眼俊秀的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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