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远不远处,一处火堆已然燃了起来,山洞里顿时暖和了不少,陆远的面色看着也不那么苍白了。
顾初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在现在不是冬天,外面随便一寻便能寻到许多干燥的枯树枝子,若是冬天那树枝就受潮不好燃了。
顾初宁拿起一个树枝凑了凑火堆,好叫那火堆燃的更旺些,免得叫陆远再着了凉,她前世便是个野猴儿,山上下河的,自然同那些小伙伴们点过火,故而能将这火点着取暖。
可是……陆远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顾初宁担忧地看着陆远,他已经晕了好半晌的时间了,她该怎么办呢。
顾初宁凑近了才发现陆远的额上出了许多汗,好在她听了珊瑚的话带了一块帕子,正好给他擦汗。
离的尽了,顾初宁才发现陆远生的是当真好看。
陆远的眼睛闭着,可睫毛极长,若是那双眼睛睁开,也不知是怎样的灵秀,他的鼻梁挺直,下巴的弧线也好看,处处都精致,唯独眉心处有一道皱痕。
顾初宁叹了口气,这还是在睡梦中,他就这样皱着眉头,她忽然想将他的眉头抚平,可还没等她的帕子落到那处,她的手腕就被握住了。
顾初宁顾不上这些,她惊喜道:“你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陆远过了片刻才想起来方才都发生了些什么,他松开手,嗓音微有些干涩:“嗯。”
顾初宁连忙扶他坐起来:“这里燃了火,你凑过来烤一烤,免得着凉。”
陆远半靠在石头上,火光在他的脸上投上了一道长长的阴影。
顾初宁觉得她的眼眶有些湿,她问他:“你为什么要救我……”她在心里默默加上了舍命二字,他可不是舍命救她。
陆远的声音有些低沉:“第一次,你因我而伤了脖颈,第二次,你救我于冰冷河水之中,第三次,我将你的手腕握伤了……”他说完这些就不再说了。
顾初宁的眼泪一下子就落在了地上,她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陆远看着火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说,他想起了以前。
她死了六年了,时间越久,她留下的痕迹越少,故而再遇见与她相像的,他莫名的宽容。
所以,第四个原因——
我知道我的妧妧不在了,但这世间若是能有与她相似的人,有她的影子,那么,我会很欢喜。
第47章
山洞里黑漆漆的, 火堆处是唯一的亮光,偶尔传来些“噼啪”的燃火声。
顾初宁低头看着火堆, 那滴泪瞬间就落到了尘土中, 被那火光一烤,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顾初宁低低说了两字:“谢谢,”此时此刻, 似乎再说什么也无法表达她的谢意, 毕竟如果今天没有陆远,她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她只能在以后看着有什么地方能帮到陆远了。
陆远的双目闭阖着,看着很是宁静,顾初宁缓缓叹了口气,先前她以为陆远变了, 不似少时那般, 可如今他舍命救她,她就知道他从没变过,还是那般的善良。
洞穴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陆远闭着眼休息,顾初宁取来树枝添火,陆远受了伤, 身体虚弱,可这天儿又这么冷, 必须得时时有火燃着。
陆远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顾初宁拿着树枝的手, 淡淡道:“表妹竟然会燃火,”他醒来时便已看见这火堆了。
若说起时下的闺秀,大多擅长的都是琴棋书画,就是有擅做糕点的,也只是在嬷嬷们的提点下下厨而已,哪里有会燃火的。
顾初宁把树枝放在一旁的石头上,她道:“原本我在扬州府长大,母亲不在,自然什么都学会了。”
她这话自然是在扯谎,就是原主这个小官庶女也从没燃过火,那可时时有万嬷嬷伺候着,再不济也有珊瑚帮忙,她这身本事都是前世学来的,顾初宁想到这里默默感叹了下,幸好她前世在庄子里长大,懂的这么多有的没的的东西。
陆远就没有说话了,他靠在火堆旁,面色已经恢复了些血色,看着颇有些红润,不那么渗人了,只不过还是很苍白。
顾初宁轻声问他:“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能坚持住吗,我们说不定要在这里待多长时间呢,到那时……”
顾初宁说着就望了望山洞外的天色,现在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到了晚间就只有些许星子闪亮,好在还有一弯残月,能照的几分光亮。
顾初宁有些担忧,就像陆远说的那样,围场上的人最快也是在傍晚狩猎结束时才会发现人不见了,还有清点兵力才能去寻找,可这西山极大,陡峭的山坡多的数不过来,他们要找到这里说不定要什么时候。
若是陆远没有受伤,那熬到那时自然是可以的,但现在陆远身体如此虚弱……顾初宁几乎是不敢想象。
陆远的额上开始渗出冷汗来,他忽然说道:“好像是撑不住了。”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时刻,他忽然觉得好累,不想再逞强了,陆远看着火堆旁的顾初宁,真的很像妧妧在他身边。
顾初宁先前一直离陆远有些远,闻言几步就冲了过去,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扶正他的身子,就看见了陆远身后的石头上一大片的血迹。
顾初宁懵了好半晌,然后才反应过来,她颤抖着说:“你肩上的伤……”
这石头上都染满了血迹,顾初宁不敢想他到底伤的有多严重,明明他方才还在同她说话,她才以为那只是撞得狠了些,却没有想象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陆远轻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以为能撑得住,许是血流的有些多了,才……”
顾初宁觉得她的脑子都乱成了一团,她咬唇道:“你带了那药粉吗,就是上回我给你敷的那个药粉,”她记得那药药效极佳,那时候陆远伤的比现在还严重,只上了那药,过了一晚上就能站起来了。
陆远摇了摇头,顾初宁才意识到她方才说的都是蠢话,如果陆远带了药,早就上药了,何必等到现在。
顾初宁喃喃道:“怎么办。”
她虽已燃了火堆,好叫陆远不失温,但陆远流了这么多血,如果不止住的话就会失血过多而死,这般的伤若是有了止血药粉根本算不得什么,可若是没能止血,那最后只有一条路,就是死。
陆远忽而笑了起来,如玉一般俊秀的脸在这黑夜里熠熠生辉:“没关系,这样就很好了。”
陆远是真的这样想的,这样就很好了,反正她也不在了,这世间没有什么再值得他留恋的了,若是能早早去地下,说不定会见到她。
顾初宁的手猩红一片,全都是陆远身上的血,她不会让陆远死的。
顾初宁看着陆远的眼睛:“你在这儿等我,我会想到法子救你的,等我,”她的神情是那样的郑重而认真。
陆远望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想起他少时曾染过时疫,府里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大夫,每个大夫诊了脉以后都是摇头,看他的目光犹如在看将死之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