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紧张的点了点头,如今熟识的人里,就只有陆远一人有希望能救自家姑娘了,他毕竟是皇上器重的宠臣,虽然比上萧尘这样的皇亲国戚要差一些,但这也是唯一的希望了。
顾初宁推开了槅扇,然后缓缓的走进去,屋里面极暖,她一进屋就感受到了一股热气,面色瞬间就红了起来。
她心下很是忐忑,毕竟如今她只是一个表姑娘,与陆远相交不深,纵然陆远先前救过她几次,也算不得什么,这其中的原因有几分是亲戚关系,还有几分则是因着她像莲娘。
可现在她面对的却是齐王萧尘,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一向圣眷优渥,就算陆远颇得皇上的赏识,但与萧尘相较就说不定如何了,可如今她也只有陆远一个希望了。
顾初宁撩开帘子,她一眼就望见了熟悉的暖阁,案几还是放在琉璃窗子旁边,上面果然是一大桌儿菜。至于陆远,他竟然趴伏在桌上,一旁东倒西歪的放着好些酒瓶,顾初宁有些惊讶,他这是喝醉了。
顾初宁缓缓地坐在他对面,陆远还是一丝动静都没有发出来,露出的小半张侧脸俊秀极了,他竟然睡着了。
顾初宁见状想要帮他盖上一个滚毛毯,却发现桌上的菜色几乎全是她爱吃的,正中央就是她极爱的羊肉汤锅,其余的菜色也是她喜欢的。
顾初宁很是惊讶,这桌菜怎么瞧着像是为她准备的一样。
目光微转,顾初宁瞧见了一个珐琅盘子,里面盛着的竟然是冰糖葫芦,屋里太热了,此时冰糖葫芦都化了,浓浓的糖霜融在珐琅盘子里,像是流了泪一般。
顾初宁想起那日陆远醉酒失态时就买了一串的冰糖葫芦,她有些狐疑,他现在还这么喜欢冰糖葫芦。
就在这时,陆远的手指微动,他渐渐醒转过来,他迷茫的撑起身子,待看见对面的顾初宁时才清醒过来。
他的嗓音是喝过酒后的沙哑:“你来了。”
顾初宁听见这话脸就红了,她这次上门就是为了求陆远帮她,他显然是猜到了她的来意,她抿了唇,好似自她重生回来以后就只会给他惹麻烦了。
顾初宁半垂下脖颈,露出一小截儿白皙如玉的皮肤,几乎要晃花他的眼,陆远又喝了一口酒。
顾初宁没有敢看陆远的眼睛,她的声音很低:“我这次来,是为了齐王的事,我是想……”她说到这里停了半晌才道:“是想求你……帮我。”
陆远闭了闭眼睛,果然,都到这种地步了,她还是没有告诉他她的身份。
之前是一腔赤诚,他只想帮她,这才风雪兼程回来,可他转念一想,她要这般隐瞒身份到什么时候呢,她为什么要在他面前隐瞒身份。
他先前是想慢慢来,怕吓到她,这才极力在她面前不露出马脚,假装自己不知道,可这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她还是像从前一般隐瞒身份。
如果他这样等下去,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承认,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做出一个极冒险的决定。
陆远答非所问,他看着珐琅盘子里的冰糖葫芦:“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冰糖葫芦,还说在庄子里吃不到,如今怎么不吃了。”
他说完才发现这冰糖葫芦化了:“没关系,外头还有。”
顾初宁忽然想起来那个久远的记忆,那时的小阿远倔着性子不肯吃爱吃的甜食,她就骗他说他很喜欢冰糖葫芦,然后哄了他吃下去。
顾初宁想着就笑了起来,她那时说谎了,没想到他竟记到现在,她刚要回话,面色就瞬间苍白了起来。
不对啊,这话分明是从前的徐槿对陆远说过的,可现在陆远却对她说了出来,他认出……她来了。
顾初宁听见了她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你……知道了?”
陆远却没有答话,他望着眼前的顾初宁,然后忽然起身将她抵在身后的软枕上。
顾初宁闻见了那股熟悉的清冽的香味和酒香,是属于陆远的独特的味道,而他眼睛里的情绪也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
案几上摆了一个燃的正旺的蜡烛,昏黄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投下了一道长长的阴影。
陆远的目光从她细腻如雪的肌肤移至玲珑如桃花的眉眼间,然后缓缓俯身在她耳边,沉声说:“顾初宁,嫁给我,你跑不了了,”他不再是孩子了。
琉璃窗子外又飘起了新雪。
第66章
陆远话音落下后, 屋子里就陷入了一种极致的宁静当中。
顾初宁觉得她好像在做梦,还是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前一刻他说认出她的真正身份了,下一刻就说要她嫁给他,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顾初宁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依旧是雪夜灯火前俊秀至极的陆远, 这是真的,她不是在做梦。
顾初宁好半晌才寻回她的声音,她说:“你先放开我……”她的手腕被陆远紧紧握着, 整个人也被他抵在软枕上头,她有些害怕。
陆远见到她雾蒙蒙的眼睛,到底是放开了她, 他还是怕吓到她。
案几上的灯火跳了一下,发出轻轻的噼啪声。
顾初宁压下心底各种复杂的思绪, 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她一直以为她掩饰的很好, 可方才陆远话里头的意味分明是认出她有一段时间了。
陆远却答非所问,他看着琉璃窗子外头细细的雪,然后轻声道:“顾初宁, 这世上从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一个人的饮食习惯、行为爱好怎么会和另外一个人相同, 除非那根本就是一个人。”
陆远回想起与顾初宁再见以来的全部事情,她说的话, 做的事,都与妧妧相同, 她就是妧妧。
顾初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下意识地摩挲着裙裾上的花纹,然后哑声道:“可这世上相似的人那么多……”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陆远说:“妧妧,我与你曾相伴四载。”
他父母早丧,兄长也随之而去,偌大的宁国公府里只如空气一般,直到她来了府里,他的生命才重新有了色彩。
这四年是他生命当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是他一生都想要珍惜的时光,她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道光,他如何会忘记她,他怎么可能认不出她。
顾初宁闭上了眼睛,她早已换了身份容貌,她真的从未想过他会认出她。
顾初宁抬眼望向陆远,她艰难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若是认出她多时,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
陆远忽然笑了一下,眉梢眼角都泛开了涟漪:“可是,顾初宁,你也从未告诉过我啊。”
陆远的声音轻的像是一句呢喃,分明是这样普通的一句话,顾初宁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顾初宁,我初始认出你时是多么欢喜啊,一路骑马去寻你,我想问问你这六年你过的如何,这些日子你还好吗,我想同你说这六年来我的一切事情,可到了你跟前的时候,我却发现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陆远继续道:“你从我告诉过我你的身份,你甚至在隐瞒,”他顿了顿看向她:“那日你在见到我时下意识就把你抄的经书给掩上了,你在怕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