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宁问完之后却没有听到陆远回应,她俯下身子仔细去看陆远,只见他眼睛半垂,唇色已然煞白,随时要晕过去的模样。
顾初宁有些着急,他不仅受了伤,还在这样的冷水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陆远还死死握着顾初宁的脚踝,他使劲力气扯了一把,粗喘着气道:“救我……待我无事之后自会与你好处。”
顾初宁没料到他伤成这样竟然还有力气,一时间没有防备被他扯得一趔趄,几乎是与他贴面而处。
俩人之间离的极近,顾初宁甚至能看见陆远眼睛中倒映着的自己,呼吸间全是清冷的水汽与血腥交杂的味道。
顾初宁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下他依然有这样高的警惕心,她看着陆远的眼睛:“你放心,我会救你的,”她说完觉得有些不好,又加了一句:“毕竟你是我表哥。”
方才陆远的反应足可以看出他不信任任何人,更别提她于他来说几乎是个陌生人,更是不会相信她,但她言语间提及了表哥,这就隐隐说明了济宁侯府与两人间的关系,就因着这层关系,她也会救他的。
陆远听完以后果然卸下了防备,他到底有些撑不住了,这才松开了握着顾初宁脚踝的手,顾初宁此时才觉出他力气甚大,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就觉得脚踝有些疼。
顾初宁接着就看见陆远松开的手渐渐落回水中,像是失了力气的样子,她有些心惊,可拖不得了。
顾初宁往前走了几步,并蒂莲花绣鞋沾了水,这夜里的水果然寒凉,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受了伤还能在这水里忍这么久。
淡青古香的湘裙浸入了冷水中,顾初宁咬着牙抬起陆远的一只胳膊,然后搀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拖着他往前走。
只不过顾初宁没想到陆远竟然这样重,陆远身子的重量几乎全都靠在她身上,她使尽了力气才将陆远拖到前面的花树下。
顾初宁将陆远小心的靠在花树的树身上面,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觉得累极了,鼻尖上都浸出了汗,她身上的衣裙也被染湿,好不狼狈。
顾初宁细细地喘着气,她这具身子实在是太糟糕了,这些时日以来一直都在调养,可还是走几步路就喘,陆远这么大一个人,她自己如何能拖回去。
顾初宁正在琢磨着方法,抬眼才发现陆远好像睡着了一般,他安静地靠在树身上,头微微向一侧垂着,面色上竟隐隐显出红润,嘴唇紧紧地抿着,双目闭阖,若是叫谁不小心看见了,还以为是哪里酣眠着的少年郎。
可顾初宁见了却更加着急,若是寻常的刀伤倒也还好,只要人清醒着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可一旦昏睡过去,就可能会导致发热,这就难办了。
顾初宁轻轻地唤他的名字:“陆远,陆远……你没事吧。”
可陆远依旧是那般闭阖着双目,毫无动静,不会是真的发热了吧,顾初宁叹气,无奈之下她抬起右手去摸陆远的额头,然后用左手摸自己的额头。
陆远觉得累,他好想就这样睡着,世界一片昏暗,只有淙淙的流水声,可忽然间多了一道声音,字字地喊着他的名字,是谁在喊他,陆远想。
冰冷的世界里忽然传来一阵暖意,陆远费力的抬起了眼睛,只见对面那姑娘未绾的长发垂在胸前,淡青色的纱裙仿若浸了水,却更显身形纤弱。
头顶的花树上垂着花灯,花灯上刻着瓣纹,光影斑驳,正打在她的脸上,眉眼玲珑,花树纷乱乱的落下花瓣,其中一瓣落在她的发上,就像是话本子里说的水妖,勾魂夺魄。
陆远下一瞬才恢复清明,他一把捉住顾初宁的手,慢慢道:“你在做什么?”
顾初宁愣了一下,然后把手缩了回来:“我是看你有没有发烧,”好在并没有发热,可能他方才只是有些累了。
二人就这样面对面,谁也没有再说话。
顾初宁过了会儿才道:“这附近几里只有这么一个庄子,若不然就是些农户,你既受了伤,那外面说不准还有凶手在找你,眼下你只有躲在这里才安全。”
陆远点点头,他一路逃到这里,那些杀手定然还在寻他,眼下他只有躲在这里了,可这水畔花树旁自然是不行的,若是想安全,定然只有躲到庄子里面去,这就不得不需要顾初宁的帮忙了,他看着顾初宁。
顾初宁自然知道陆远在想什么,她刚要开口说帮她,陆远就说话了。
陆远用一只手撑着草地:“表妹,若是你这回能救我性命,将来我定会与你金银财帛,”他继而又道:“但我知你不爱钱财,定然是会帮我的。”
接下来的事不只是将他拖出河里这么简单,还要帮他掩藏踪迹,毫无疑问会有危险,这就不能只凭着俩人的亲缘关系了。
好话坏话都让他说尽了,顾初宁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陆远的精神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他撑着身子慢慢起来,可这伤口委实太重,他一个不稳就要摔倒。
顾初宁见了立时就揽住了他的腰:“你没事吧,”眉眼间都是担忧的意味,实在是陆远看着伤的颇为严重。
陆远摇摇头:“无事。”
正在此时花林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并且离的越来越近,顾初宁能感觉到陆远的身子开始紧绷起来。
顾初宁也有些紧张,她只能把陆远藏在树身后头,然后轻步走了出去,却见是珊瑚提着灯走来,她一颗心就放回了肚子里。
珊瑚看见顾初宁就道:“姑娘,你可是等得急了,”方才她有些不舒服去了恭房,现下才回来。
顾初宁就道:“没有,对了,树后面是表少爷,你可不要叫出声来。”
珊瑚听的迷迷糊糊的,表少爷?他怎的会在树后,她虽然不解,但很听顾初宁的话,还是点了点头。
珊瑚看见陆远的时候果然惊讶的很,她有些害怕:“姑娘,表少爷这是怎么了。”
顾初宁拍了拍珊瑚的手表示安慰,又对陆远道:“我一个人总是不方便,如今有了珊瑚便轻松许多了,你放心,珊瑚自幼陪我长大,绝对不会将事情说出去的。”
陆远点了点头。
珊瑚就算搞不清楚也知道事情紧急:“表少爷,您伤的这般严重,要不要告诉县主,还有咱们府上的姑娘,她们都在呢。”
顾初宁却摇了摇头:“眼下来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暴露了出来,来日会有危险。”
珊瑚也不笨,仔细一想就明白了:“那咱们悄悄的回去,”她对着陆远说:“表少爷,也是巧呢,县主给每个小娘子都分了一座独立的院落,咱们姑娘的院落离的近,就在不远处。”
顾初宁过去搀着陆远的手:“等会儿让珊瑚在前面探路,我扶着你往回走,坚持住。”
珊瑚也不废话,提着灯笼就往院落走,这花林最是弯折曲绕,掩映的极深,也正是因着这花林,陆远才能躲起来。
花林里还有好些小娘子在赏花灯,偶尔能听见她们的欢笑声,珊瑚提心吊胆的,前后左右的仔细观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躲开众人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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