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正题了。小女王将脑海中的哀愁和婉约甩开,细细阅读起来。
半晌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先前关于驭龙的诸多浅薄经验性认知,几乎全偏离正途了。
龙骑士对龙的“驯服”,根本不是她先前想当然以为的如同骑马一般——依靠技巧和训练让龙形成对口令和肢体动作的条件反射。无论是特殊词语还是鞭子,都是旁门左道,真正的驭龙,是利用龙对拥有龙血的瓦雷利亚人的认可,以一套神奇繁复的契约,在灵魂层次上与选中的龙进行绑定,那之后,龙骑士便可以通过意念来控龙,将龙如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般进行指使和操纵。
关于成为龙骑士,第二章开头罗列了几条公认的经验性定律。
一、骑龙≠驭龙,某个人,因为身份的特殊(育龙师)或实力的强大(魔法或是其它),有可能体验骑几条龙的感觉。但究其一生,同时只能与一条龙进行一对一的绑定,成为其驾驭和骑乘者。
二、龙的寿命长于人类,但有主的魔龙在前一位契约者死亡前,不会接受第二位驭龙者,无论彼此是否熟悉或实力强弱。
三、与源初龙王血缘越接近,龙王血脉越纯粹,驭龙的成功率越高。从未与外界通婚过的源初龙王必定能驭龙。但随着血脉的稀释,驭龙的成功率将会以惊人的速率和比例下跌。
四、有龙血不一定能驭龙,但没有龙血一定不能驭龙——这是自由堡垒通过无数次失败和流血实验得出的教训。
……
这些定律倒是与丹妮莉丝的认知并不矛盾:她是三条龙的养育者,黑白绿三龙的母亲。虽然没试过,但将来万一性起,想骑一下雷哥和韦赛利昂,多半也不会被咬或掀下来。但她想要的显然不是简单的骑,而是能如臂指使的驾驭——只有真正的驭龙,才能让她像征服者伊耿一样,精准而无情地将血与火带给敌人,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很好,驭龙契约和束缚咒语就在后一页,这正是丹妮莉丝想要的知识。
然后她很快发现,第三章和前两章完全不一样:尽管同样以瓦雷利亚文字书写而出,甚至风格和大小都没变化,但她却看不懂。
准确地说,是能看懂其中每一个字,组合起来却全然不理解是何意,该如何操作。
丹妮莉丝那不到十八年的生命经历中,唯一一次与魔法搭上边,就是依照弥丽·马兹·笃尔的做法,以血祭和自焚的方式唤醒了那三颗龙蛋。但那是一次拙劣的模仿,完全凭借直觉行事,有着巫魔女的亲自演示在前才得以成功——但现在,驭龙契约要求她激发出龙血中的力量,而束缚咒语则要求她以精神力精准地控制“第二具”躯体。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该怎么办到?
一番徒劳的努力和挣扎后,丹妮莉丝明白了,缺乏必要基础的自己无法自行掌握真正的驭龙术,她需要指引,也必须得付出她该付出的代价。
她没有等太久,第二天的差不多同一时刻,神秘女子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
“省省你的台词吧,我要你教我。”不知为何,丹妮莉丝就是确定对方有这个能力,“告诉我代价。”
魁蜥为面前小女王的急切和直接感到有趣,似乎是微笑地抖了抖肩膀,依旧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无数寻龙者在监视着我的行踪和去向,意图通过我来找到落单的龙之母。为了你的安全,我不得不选用现在这种方式,以法术与你相见。而这么做,需要魔力,很多魔力——多到我无法承担的魔力。”红漆面具挡住了神秘女子的脸,但掩盖不住她眼中闪烁着的莫测神光:“而龙王的血中,存在力量。”
……
第344章 雷厉风行
有自称“不朽者”的男巫于魁尔斯攻击自己的事件发生在前,丹妮莉丝很难不对魁蜥“绕了一大圈,拐弯抹角最终还是想要自己血”的行为产生忌惮和猜疑。
幸好,两人见面的地方往往是在丹妮莉丝的住所或空旷之地而非不朽之殿这样的封闭环境,这让她略感轻松。但即使相信面具女子不会谋害自己的性命,丹妮莉丝也得考虑这样的可能:若按授课时间长短来支付“龙血”作为报酬,对方有没有可能出工不出力,一直拖延驭龙术的传授?
接受放血这样诡异的代价让丹妮莉丝有与魔鬼做交易的错觉,但她无路可选,所能做的唯一抗争便是:提出先结半款——她要求待自己真正掌握驭龙术,与卓耿完成《要典》中所说的契约后,再付剩下的一半。
……
丹妮莉丝从卖血换取驭龙术的回忆回到御前会议上来。
过程不重要,结局就是——以两次出卖共近一瓶血为代价,她近乎完全地掌握了驭龙术。事实证明魁蜥是个好老师,在她的帮助下,丹妮莉丝很快完成了与黑龙卓耿的灵魂绑定,从它的养育者和“母亲”,变为其真正意义上的驾驭者。
而现在,红袍僧马奇罗不仅准确地道出了自己在亚夏的遭遇,甚至字里行间还透露出了更多的信息:
提供驭龙术的人擅自提出了不该提的要求,自己为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本就该享受的服务,付出了不该付出的代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魁蜥主动奉上失传的瓦雷利亚知识并非完全出于热心,而是受人所托……甚至早已有人为《要典》买过单,她向自己索要鲜血,纯属临时起意和额外索取?
至于自己一直担心的“对方会绑架软禁自己从而获得源源不断的龙血”,是否又是因为面前这黑袍祭司口中的“敬畏光之王的预言”,才始终没敢实施?
小女王满腹迷惑和猜疑,但最终将细细追问的冲动压了下来。她清楚,御前会议不是解读神谕的好场所,而若是一旦陷入马奇罗所诉说的故事,太过痴迷红神祭司口中“火焰中传递出的信息”,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成为一名跪在宗教势力脚下、权力被信仰架空的统治者。
马奇罗证明了他并非江湖骗子,自己现在应当做的,是展现对他建言的尊重。
……
“很好,我会返回维斯特洛,去履行我该履行的职责。”丹妮莉丝微微昂起下巴,迅速找回了状态。“但不是‘马上’,而是‘尽快’。”她毕竟是弥林的女王,有权力和资格做出最终决定:“让奴隶制迅速从世上消失也许是个奢望,我现在不得不先放一放……但至少在奴隶湾,我已经踏足过的阿斯塔波、渊凯和弥林三座城市,必须恢复良好秩序和正常生产生活——我决不允许那些称呼我为解放者、母亲的人们,在获得自由后,却比被我打碎镣铐前过得更艰难。这是我的底线,也将是接下来,一直到我起航返回维斯特洛前……忠于我的人们所该集中力量解决的唯一问题!”
棒极了,虽然出发点不同,但能在起航反攻前摆平奴隶湾的话,所能带回七国的军队数量质量、武器装备和后勤保障等一切方面都能向好的方向大大踏出一步——就算丹妮莉丝打算马上走,小指头也会劝她简单收拾一下摊子再出发的。如今她主动提出这一点,倒是省了培提尔一大番口舌。
“睿智的决定,陛下,但我不得不向您呈上弥林现在正面临的真实情况:我们被敌人和麻烦所包围着。”女王之手坐直身子,用平缓但清晰的语调开口道:“陛下对奴隶制的痛恨是出于仁慈和博爱,但表现出来的激烈态度对这片大陆上许多掌权者而言却是不可理喻的疯狂和混乱。您在奴隶湾的系列行动触动了无数人的神经和利益——奴隶贸易不单是奴隶湾这几处‘出售点’的生计,它还是多斯拉克人处理战俘的渠道、换取日常所需资源的来源,更影响着全世界海上贸易的平衡。”
见女王之手向自己使眼色,在会前已经与之简单通过气的无垢者指挥官灰虫子开始汇报最新军情:“渊凯和被他们攻占的阿斯塔波向我们宣战在预料之中,脱罗斯、埃利亚和吉斯作为奴隶制城邦陆续参战也合情合理……好消息是,这些紧挨着我们的邻居,无垢者已经在前不久的那场大战中击退。他们元气大伤,短期内绝无法再成气候。而坏消息则是——我们已经击败的对手,仅是向我们宣战者中实力较弱的一部分。”
弥桑黛迅速接上了话,手指向摊开于桌上的地图:“港口内,新到不久的瓦兰提斯无敌舰队封锁了港口,让我们无法通过海路获取资源补给;城西十里外,第一批随船到达的瓦兰提斯陆军已经在岸边扎下军营,深沟高垒,已经与新吉斯军团汇合,正等待着陆续赶来的厄索斯各地佣兵以继续壮大实力,顺带威胁着我们城外劳作的农民;除此以外,我们的敌人还向多斯拉克人通报了您在奴隶湾所作所为,试图拉拢所有卡拉萨与女王您作对。”
“无论是瓦兰提斯为首的自由贸易城邦,还是大草海中的骑马战士,实力都远非渊凯能比。值得庆幸的是,自由贸易城邦远在千里外,对我们鞭长莫及,而多斯拉克则是由大大小小各自独立的卡拉萨构成,虽整体实力强大,却不可能受人统一指挥调动前来进攻我们。”培提尔满脸凝重地说道:“不过威胁不止来自敌人,弥林城内的瘟疫仍未完全消除,我们和敌人们一样无法发挥出全力,局势仍旧严峻。陛下想尽快收拾乱局返回维斯特洛,至少要先完成如下目标。”
他伸出三个指头:“一、需要先以最小的代价击败海湾内的庞大舰队、岸上的瓦兰提斯陆军和新吉斯军团,解除弥林外部威胁,顺带缴获俘虏足够船只和水手,为返航打下基础;二、无论文武,总之设法降服渊凯和阿斯塔波,实现陛下在奴隶湾东岸建立起稳定和秩序的目标,三座城市一起准备,必然比弥林一座能提供更多,也更优质的人员和物资;三、在出发前摆平瘟疫和蠢蠢欲动的新贵族们——无论是疾病还是野心家,陛下仍在弥林城时都可以有千千万万种解决方案,但若是顶着隐患起航,舰队在海上飘着时内部爆发瘟疫或是后院起火,都将是一场灾难。”
“我想补充一点——我们还得与敌人们谈判,瓦兰提斯舰队和新吉斯军团都只是他们伸出来的触手,斩断固然能让敌人感到疼痛,却算不上伤筋动骨。最终还是需要威逼利诱下确定的和平协议,才能让弥林有更多喘息和休养的时机。而多斯拉克人更是麻烦中的麻烦——他们若是赶着俘虏来奴隶湾却发现找不到买家,一定会将怒火倾泻到陛下头上,这些马上战士就算破不了城,也绝对可以轻松逼停我们一切城外的种植和生产。”
弥桑黛的补充相当有价值,培提尔赞许地点点头。而首座上的丹妮莉丝则是紧紧地皱起眉头,要解决的麻烦比想象的要多得多,而且明显没法全靠血与火来解决。这还是只挑最关键的要点说了出来,她明白:更多细枝末节的难题和困扰,还隐藏在宏观之下。
“关于敌人,我会让大家看到驭龙的成果。”女王用清冷的语调杀意四射地说道:“和瓦兰提斯和吉斯的谈判,以及对前来出售战俘的多斯拉克人的处理方案,我想我的女王之手会替我解决。至于瘟疫……马奇罗阁下,光之王神通广大,应当能帮弥林处理掉这区区一种疾病吧?”
“女王大人有令,作为您最忠诚的朋友,在下自然全力相助。”黑肤祭司点点头:“我会尽我所能,但最终到底能否消除苍白母马,得看光之王的旨意。”
“我将此视为你保证能解决了。”丹妮莉丝已经大概有些了解这种典型神棍言论中的规律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转向小指头:“培提尔,你这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