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道:“江玉郎,他们当真是今日回来?你没记错?”
江玉郎道:“铁萍姑不是也在信中与你说了?至少还有小半个时辰……”
话音刚落,一阵急急马蹄声忽席卷而至。江玉郎与苏樱齐齐向那畔望去,只见微尘飞扬之际,两马并路,逆光奔腾归来。红霞烂漫,阳辉如同碎金点点相缀,更衬得那马上之人身姿修颀,耀目无双。
为首那黑衣锦带的英俊少年,眼角自嘴角隐约着一道伤疤,一双眸子明曜如星,不笑亦有三分运筹帷幄的笑意。另一匹马上则坐着个一身素衣的绝色少女,眉目清美娇甜,一如新月清光。
白马如雪,映殷殷斜阳。归来少年衣衫飘飘,屐履风流。
苏樱欢呼一声,扑了上去,娇笑道:“你们终于回来了!”
素衣少女无疑是铁萍姑。她嫣然一笑,得体地招呼道:“江宫主事务繁多,我此次前去帮忙,未免时间久了些。樱儿,玉郎,你们可好么?”
她早已不是原先那外冷内热青涩懵懂的女孩,而成为了一个手段干练坚强利落的少女。江无缺见她办事极为到位,想挽回她作移花手下。铁萍姑岂不欢喜,婉言周旋,准备回来同苏樱商议。
而小鱼儿也已翻身下马,纵身跃至江玉郎身前,开口前先在他颊上重重亲了一口。
江玉郎本不是青涩面薄之人,面不改色地接受了这个吻,才堪堪道:“你怎么提早回来了?”
“马车在后面,无缺给你们捎了礼物。”小鱼儿展颜道:“我想早早回来见你,不行么?”
江玉郎笑嘻嘻瞟了他一眼,忆起今晚行动,心下更是雀跃。又瞥了眼那边厢热火朝天亲昵交谈的一双闺友,云淡风轻道:“哦,那上车罢。”
马车幕帘深垂,木板隔断四壁和外界声响。小鱼儿上车就把江玉郎搂了过来,江玉郎乐得消受,又只道晚上即可全数讨回,遂也不加阻止。
由于小鱼儿和铁萍姑提早半个时辰归来,宴饮尚未准备周全。江玉郎暗中给苏樱递了好几个眼色,让她记得适时将铁萍姑引回房里,便于他和小鱼儿独处。直到苏樱觉得他动作明显,暗中踹他一脚,江玉郎才心满意足地收起到处乱飞的眼神。
小鱼儿早觉江玉郎有几分过度活跃欣然之意,又见他竟与向来不对付的苏樱数次对望示意,心下疑窦丛生。趁江玉郎陪铁萍姑去了厨房,他一把将苏樱拉到绘了西北风景的琉璃屏风之后。“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苏樱巧笑嫣然,只作懵然不知。
“苏樱,莫要和我装傻。”小鱼儿有些不耐,压低语声:“那小子和你怎么回事?”
苏樱眼珠子乱转,自知难逃一问,干脆傲然地扬起头。
小鱼儿也不多话,抱臂倚墙而立,笑嘻嘻道:“大哥这一次给我带了些礼物,其中有一朵天山雪池的九天冰莲。”
他瞥了一眼双眸骤然一亮的苏樱,笑接道:“据我所知,你最近在研究一种媲美‘明玉功’奇效的驻颜养身之药,其中一味必备药材,就是这有价无市的冰莲……”苏樱近日研究此药的事还是他从江玉郎信中了解到的,不想此时竟有了用场。
苏樱眸子明亮。
聪慧伶俐如她,在至交好友的威逼利诱之下,选择如何,不必多言。
苏樱兴高采烈地和盘托出,其间不失落井下石的添油加醋。
小鱼儿仍是捉住重点,拨了拨前额碎发,挑眉道:“所以是你诱他口风的。”
苏樱嗤笑道:“就算我不提,他那不安分的性子,总有一日也会求我。”
小鱼儿暗自思忖,脸色变幻莫测,最终化为一个定定的笑容。“我知道了。你去罢。”
“好,不过你们两个的恩怨可莫要扯上我。”苏樱见他那笑容瞬间寒意窜骨,撇了撇嘴,转念一想,又暗笑道“那小子只怕要完”。她款款拾裙走出,转瞬又是明媚春光。
小鱼儿指尖懒洋洋地在屏风纹路上滑动,最后以一个清脆的敲击收尾。
风月软情散……
江玉郎……哼。
府内灯火高悬,星斗初上,清辉满地。
少年少女围桌而坐,气氛其乐融融。觥筹交错,待到酒过三巡,两个少女已然醉意深重。铁萍姑春色初上眉梢,苏樱纵已克制,到底也饮下几杯。小鱼儿饮酒如饮水,仿佛微醺模样。唯江玉郎连连劝饮,自己实际并未饮下多少。
这一次开的是绝佳的陈酿花雕和竹叶青。推杯换盏之间,趁两个少女叽叽喳喳娇笑谈天,江玉郎不着痕迹地朝小鱼儿一侧靠了靠,轻轻一捏他的手。待到小鱼儿反手去握他,他却又笑嘻嘻缩回手去,低头抿了口酒,欲盖弥彰地敛起春情。不消片刻,小鱼儿千杯不醉的脸上已现出一种奇异的红晕。
铁萍姑酒量最浅,终是栽倒在桌。苏樱寻此由头,扶起铁萍姑款款回房。
江玉郎见事态平稳发展,正在窃喜,忽见小鱼儿长身站起,笑道:“她二人喝得太过,只怕找不着房间在哪里,我去看一眼。”
正遂江玉郎的意。他本想在添酒时做下手脚,现时趁小鱼儿不在,直接大模大样将小鱼儿那半盏残酒取来。瞧着手中几粒“风月软情散”,他这才想起苏樱未曾说明用量。为保用处到位,江玉郎心下一横,将三粒雪白小丸全数撒入。
丸药迅速溶于酒液,顷刻化水。他本还担心药物溶得不够迅速,总算松了口气,满心畅想今夜的畅快绝伦,带笑喃喃道:“苏樱这丫头总算有点用处……”
正逢小鱼儿推门而入,见他擒着他酒杯,似未起疑,只是笑嘻嘻道:“帮我斟酒么?”
江玉郎顺水推舟,袖袂一拢拿起酒壶将他酒杯徐徐注满,又为自己满上杯酒,微微笑道:“鱼兄远道归来,小弟自当斟酒相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