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垂眸看着他,忽然觉得,怀里的恶魔像是一个天使。
苏樱和铁萍姑背对着他们,坐在大石上。
铁萍姑听得轻笑连连,轻声道:“都已经谈婚论嫁了,玉郎倒是真的被小鱼儿吃得死死的。”
苏樱不甚为意,轻哼道:“江玉郎那臭小子就应惩治,他们两个冤家路窄,天生相克。”
铁萍姑犹豫再三,缓缓道:“你也……莫要执念了罢。”
苏樱怔忡一瞬,失笑道:“我本已经放下。”
若是还未放下,她方才绝不会有心思与铁萍姑做出那等事情。
苏樱忽也有些迷惘。方才的闹剧,究竟是濒临绝境的怒放,或是心头执念的转移,她自己也说不清。
为了驱散这一丝念头,苏樱罕见冲动地跳下了水。
巨大的水声惊动了身后那对唇枪舌战的情人。小鱼儿来者不善地瞪过来:“苏樱,你干什么?”
苏樱毫不畏惧,红唇一翘,双手扶在大石旁,嫣然道:“你们卿卿我我还是留到外面再说罢,两位宫主该等急了。”
众人一致望向了溶洞另一头的移花宫主。她们身上的宫袍依旧飘飘如仙,不知是什么料子制成的,竟不湿水。火折子的光芒晦暗,他们看不清她们的神色。
小鱼儿和江玉郎跳了下来,默契地一人抱一个。小鱼儿首先带着苏樱往通向前方的水道游去,江玉郎回头看了看移花宫主,犹疑道:“移花宫主她们?”
小鱼儿狡黠一笑,道:“她们听话得很,咱们先游过去了,她们自然会跟上。”
这宽广溶洞般的河道仅仅几丈,另一端便又成了略狭的充盈了江水的河道。四人先后游了过去,移花宫主果然在后面跟着,罕见地温从。
只是这通向外面的河道未免太长了些。火折子自然不可能在水中亮着,众人只好一头扎入水中,前后触着土壁向前潜游。
苏樱没有武功,首先憋不住气,鼻翼微翕间呛入了些水,不由闷声低咳了起来。小鱼儿紧了紧抓住她的手,无法开口,便在她鼻子上捂了捂,示意她努力掐紧。
铁萍姑和江玉郎紧随其后。铁萍姑在一片黑暗的水中憋得面红耳赤,一个不慎,长长一串气泡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她一张嘴便吞入了大口的冰冷江水,好似长长冰凌直入肚腹。
这六人中水性属江玉郎最好,他的缺氧感暂时没有那么强烈,拽起铁萍姑握住她软绵绵的腰身,尽力将她往前送去。
但时间毕竟还在一刻不停地流过。渐渐地,缺氧的感觉剥夺了所有人的思考,连小鱼儿和江玉郎也不例外。他们的踩水动作都不禁慢了慢,突地只觉身后一重,身子已在水中飞快滑行,仿佛被人有力地推了一把。
他们了然于心,是一直默默无声的移花宫主。
小鱼儿不知是惊是喜,努力蹬水,带着几乎已陷入昏迷的苏樱向前探去,心下盘算着如果再无生机,便先回到那溶洞水道呼吸一次。
正逢此时,直直向前的水道忽地有了转弯之处。小鱼儿大喜过望,攀着水道土壁向前猛然一探,眼前豁然开朗。
有朦胧光线倾洒,他拉着苏樱蹬了两下水,和江玉郎同时浮上了江面。
江风徐徐,天穹湛蓝一如往昔模样。铁萍姑欢呼一声,泪落如雨,娇呼道:“我们——我们终于逃出来了!”
江玉郎面上的水珠和着喜极而泣的泪水向下流,情难自禁地同时轻呼,与铁萍姑带着大劫过后的欣喜在水中紧握双手。这一刻,他们只是共患难的朋友。
小鱼儿抱起了昏迷的苏樱,在江流之中手脚行动有碍,只好试图颠了颠她的后背。苏樱嘴角流出几线江水,面容惨白,呼吸轻弱,迟迟不见苏醒。
铁萍姑见状也迅速反应了过来,挣扎着游到她身旁,惊呼道:“樱儿!”
她无师自通地努力锤了锤苏樱的背脊,苏樱急喘数声,哇地一口喷出喝进去的江水。她媚目微张,眸色水光粼粼,虽然甚是虚弱,看起来已并无大碍。
幸好此时正是春日,江水不似那般湍急。他们浮起来的地方正好靠近岸边。小鱼儿远目望去,只见几艘豪华崭新的船只停在岸边。
他未及游去,便觉身子一轻。移花宫主已轻盈自水中跃起,一人手提两个少年少女,身轻如燕地跳到了那艘最大也最明敞的船上。
六人湿淋淋地落在地上。重新接触到干燥地面和清新空气的感觉再好也没有,下一秒吸引他们目光的是船上岸边摆得满满的流水席。
流水席旁还有些百姓乞儿,此时已渐渐散去。这船上布置张灯结彩,喜庆红火,好似有人成亲。
两个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了几天,还经过了一场元气大伤的春毒。他们也顾不得礼数了,直接扑了过去。连苏樱和铁萍姑也浑身湿透相互搀扶地坐了下来,随手抄起两双干净的筷子便探向美味扑鼻的菜肴。
移花宫主负手立在船舷。邀月目不斜视地冷哼一声,怜星垂首站在她身后。
主船上喜纸鸳联在风中猎猎作响,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瞧着这六个从水里跳出来的不速之客。
正当这时,船中走出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风姿各异,皆是气度非凡。其中一身绿衣的俊秀青年正是慕容家的姑爷之一——南宫柳,随后的竟是秦剑与慕容家的两个女儿和婢女。
“江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