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捣完最后一盆药,筋疲力尽地端着药盆推门而入,苏樱正轻轻松松立在墙边。墙边又莫名其妙现出个洞,洞里一个巨大木盆和药杵自动捣着药。
而铁萍姑则在那张床上睡得香甜,胸口伤口和血迹似也被处理过了,一张面容微泛红润。一旁搁置的巨大浴桶下方燃着小火,煮得里面碧绿药液咕嘟作响。
江玉郎目瞪口呆,感情这苏樱这么喜欢消遣自己,这捣药器械分明比他快得多。苏樱则无比淡然,嫣然一笑:“多谢多谢,我马上领你去客房。”
她领着他穿过走廊,来到一列幽静房间,道:“你在第一间,待在屋子里,莫要到处乱走,明白么?”
江玉郎乖乖应道:“明白。”
苏樱淡淡道:“那位姑娘伤势极重,恐要耗费几日。你暂且在此居住,明日我再看看你的病状。”
江玉郎顺水推舟,拱手一揖,笑道:“在下先多谢苏姑娘了,若是苏姑娘能医好她,在下定会好好酬谢。”
苏樱道:“江公子客气了,酬谢自是不必,我亦是看在义父同令尊的关系上才会出手相助。你只要安分守己,我已经很是开心了。”
江玉郎眼珠一转。既已解决了铁萍姑之事,不如先旁敲侧击地问问她可曾知道去魏无牙洞府挑事的燕南天、十大恶人等人,以便寻找小鱼儿的下落。
他轻咳问道:“苏姑娘,在下还有一事相问。近日令尊的宫殿,是否……”
苏樱眼中流光一闪。
她忽轻轻惊呼,小口微张,似有些自责,自然不过地截口道:“哎呀,远客来至,我竟一直忘了奉茶。江公子,你一路奔波,不如先坐下来,让贱妾先为你叫杯茶来?”
“呃,这倒不……”
“江公子切莫推却,否则义父要责骂我了。你也有事要问我,不如边喝边谈好么?”
“苏姑娘,其实我……”
苏樱眼波流动,不等他反驳,已笑盈盈推着他进了房:“来罢,我这‘百载空灵石乳’虽不比茗茶清冽,也有别番滋味。”
深山,暮色,空房,美人。
极致旖旎。
江玉郎无暇心猿意马,不得已地坐在了房中木椅上。
苏樱坐在他对面,伸手往墙上一个镂花山茶团簇雕饰上轻轻一扭,一个盛满乳色清液的茶杯便自他面前桌子上升起,笑道:“请。”
江玉郎习惯了她那神出鬼没的各式精巧机关,道了声谢,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入口之物如茶如酒,清美甘冽,润而不腻,令人倏然一醒。
苏樱一双美丽的眼睛,正含笑瞧着他,缓缓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江玉郎一怔,立刻道:“在下只是想问问,近日令尊是否贵体安好,贵府是否曾有其他恶客骚扰?”
苏樱笑道:“怎么,你盼着我们出事?”
江玉郎讪讪意识到自家话中不妥,暗里啐了自己一口,赶忙否认道:“自然不是,在下只是替家父问询。家父此番并未前来,甚是歉疚,令在下转达他对魏老前辈的思怀。”
苏樱娇笑道:“你何必紧张,我开个玩笑罢了。义父身子不错,只是……的确有些盲目求死的家伙,偏要闯入我义父的洞府。”
江玉郎心中猛地一跳,喉口干涩,掩饰地喝着那石乳:“哦?魏老前辈盛名在外,竟有人敢强闯洞府。”
苏樱指尖轻敲桌面,摇头叹息道:“可不是。可惜了那少年,武功之高难能可贵,只是未免太犟了些。他若肯开口求饶一句,又怎会沦落那般田地……唉,我义父本也是惜才之人。”
她歪头一笑,俏然道:“他长得倒也俊俏,只是脸上有道疤痕。”
江玉郎冷汗迭冒,却仍需强作冷静,语声微颤:“那他……他怎么样了?”
苏樱轻描淡写地一掠而过:“谁知道呢,瞧他一身是血的样子,也许被丢出去喂老鼠了罢。义父向来不许我探问这些。”
江玉郎手一抖,玉杯清脆落于桌面,“珰啷”一声,心悸至极。他头脑阵阵眩晕,惊涛骇浪之际,仍不忘绞尽脑汁地思索。
——小鱼儿不可能出事呀,“情蛊”自始至终从未解开,因此若是他死了,他也该因“情蛊”而随他而去。
——莫非……苏樱在说谎?但她为何要骗他?
苏樱淡淡望着他,起身微笑:“天色已晚,贱妾不便再过叨扰,江公子且自行安歇罢。”
见她欲走,江玉郎下意识起身挡在她身前:“等等。”
苏樱顺从地停步而立,笑意微妙地扬首瞧着他。温柔圆润的瞳仁泛起琥珀色的纯美光色,无辜且狡黠。
头脑中异常的晕眩迷蒙更为严重,江玉郎一时间天旋地转,错步踉跄,努力扶住墙壁:“你——你给我下药?!”
定是那杯石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