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郎似是丝毫不觉,颔首道:“你放心。赶紧去罢,路仲远他们该等急了。”
然而花无缺和路仲远实际正颇有风范地一同背过身,给身后一对不同寻常的情人留了空间。路街上空无一人,除了几家客栈零星灯火外,皆是一片青黑。
小鱼儿步子却没有动,黑眸只是盯着他。
江玉郎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欺身到他身畔,轻声道:“无论如何,注意莫要伤了自己。还有……”
他目光流转,忽而宛然一笑,凑过去在小鱼儿脸上大大方方地亲了一下。
小鱼儿一时竟怔住了。江玉郎脸颊极快地飞过一抹红晕,将他往远处一推:“你……你快滚罢!”
不等小鱼儿回音,他已欲盖弥彰地扬声道:“路大侠,花公子,在下先行告辞了。”
花无缺反应迅疾,衣袂翩翩地回身行礼道:“江公子,来日再见。”
路仲远亦目光平缓,带了些微善意。心下暗想,小鱼儿看中的人总不会太差,乃微微颔首。
江玉郎心不甘情不愿,对身后眼里盛满笑意的人匆促道了声再会,身形飘忽凌掠,闪入客栈。
小鱼儿眼底兴愈浓,笑愈深。
爱情的很多时候彼此无法陪伴,有分寸的退让与独立便派上了用场。
他们心有所系,心有所向,又常常不谋而合。
暂时的别离,岂非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第43章灵堂之变
荒郊。
繁星满天。
漫天的星辰闪烁着,灿烂着,好似少年们的眼睛。
纤细身影在小镇中奔行而过。那是一个少女,满身零落草叶,与她披挂在身的葱绿袍子相得益彰。她一张粉脸微覆薄汗,隐在街边草木中,不住低身喘息。
正是铁萍姑。如小鱼儿与江玉郎所料,她耳目敏捷,听到门外花无缺——移花宫少主的声音便当机立断,卷了包袱就跑。虽然少主性格温和有礼,但她如何敢赌,赌输了粉身碎骨的代价她付不起,也没人能付得起。
她茫然在街上转了很久,却不见半条人影。她叹了口气,只觉得肚子里咕咕直响,饥饿万分。
于是,铁萍姑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夜中唯一一家仍点着灯的卤菜店。
店伙立刻搓着手迎了过来,赔笑道:“小姐,坐……不知小姐想吃些什么?”
铁萍姑虽是身无分文,但她方才在小鱼儿和江玉郎的看顾下至少是脸上的污渍泥灰都被擦了个干干净净,一张素脸洁白娇美,一身崭新的滚金翠衫衬得她身材苗条,又平白生出些飒爽的少年感,分外惹人眼球。
铁萍姑侧着身子在那满是油污的椅子上坐下,尖俏的瓜子脸上微露嫌恶,随即又修养很好地不动声色敛起。只可惜人在矮檐下,她不得不屈从命运。
铁萍姑深深吸了口气,道:“你给我来一只栗子烧鸡,一碟溜鱼片,一碟炸响铃,半只火腿去皮蒸一蒸,加点冰糖,一碗笋尖炖冬菇汤……哦,对了,把那边盘子里的卤菜,给我切上几样来。”
这些菜,在她眼中看来,实在平常得很,她已觉得很委屈自己了,以她现在旺盛的食欲,她简直可以吃得下一匹马。
店伙连声喏喏,听她语出不凡,心下更肯定了这绿衣姑娘是哪家跑出来的贵气小姐,欢喜着又是一位贵客,跑到后厨一阵吩咐。
因店中只她一个客人,不多时,热气腾腾的饭菜便摆了上来。铁萍姑毫不客气,举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她着急花无缺万一找过来,吃得也不甚尽兴,每样菜吃了几口和半碗汤下肚已足果腹。
店伙侍立在旁,看得脸都绿了,暗暗心疼这些食材。铁萍姑吃得文雅之中带着些风卷残云的意味,吃完后用怀里锦帕细细擦了擦嘴,起身就走。
店伙哪能容她离开,身形一闪挡在她身前,皮笑肉不笑道:“姑娘,你的账还没有付。”他的称呼已从“小姐”变为了“姑娘”。
铁萍姑蹙起柳眉,并不理解似的望着他,道:“付账?”
店伙简直气破了头,他本以为是上门财神,哪知道是个看起来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他怪笑道:“姑娘,吃饭时要付账的,是要掏银子的,你不懂么?”
铁萍姑长在深宫,从未出来过。她之前只觉得银子又脏又重,完全没想过在这世间,银子是这般重要的东西。
她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一时之间,尴尬至极。
江玉郎就在这时候走了进来。
他半真半假地应了小鱼儿,一个人悠悠然在镇子里外转了半天,没见到铁萍姑的人,此时刚好想歇歇脚。瞧见那一抹葱绿身影时,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铁萍姑看到他走进来,心中又是欣喜又是赧然,脸色涨红,只恨自己为何要生出来。犹豫地讷讷两声,道:“你……我……”
江玉郎心眼转得飞快,转眼已洞悉局势,面对着满面怒容的店小二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