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一阵嘲讽与渺茫的释然。
终究……
杜箫一字一句的虚弱语声再度响起,带着胜利的意味:“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像你,把命放在第一位。从她死之后,我已经死了。”
刀尖上滴着血,血滴中映着月。
血很红。
月很美。
男人不甘地长声痛啸,轰然倒下。
女人心结已了,笑容枯萎。毒素扩散到分分寸寸,她不禁浑身扭结,真实地呻/吟起来。
巨大的痛苦……酸麻而刀割般的感受。
她闭起了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月儿……
玥儿……
燕南天与花无缺赶到时,已是一片狼藉。
远处的地上满是焦枯黑黄的痕迹、无数细如牛毛的银针钉入土地,闪烁着寒光、红黑血迹凝结在碧绿草海……
近处,江别鹤倒在地上,身旁是一个女人。
花无缺不及惊呼,忙掠过去蹲身,首先摸向江别鹤的颈间。触手一片死寂的冰冷,再无心跳的活力。他缓缓叹息,回首对上燕南天一双虎目。
草叶细微的窸窣声令他转过了眼。女人双目紧闭,身子却在有规律地抽搐着,娇媚绝美的苍白尖脸上无意识地扭曲。
他急唤道:“姑娘!姑娘你还有感觉么!”
燕南天飞掠而来,与花无缺一同扶起女人的上身。女人浑身瘫软,眸子勉强张开一线,瞧准了花无缺的脸,缓缓笑道:“是你……”移花宫的纯良小子。
花无缺细细辨认,还未出生燕南天已面色骤变,喝道:“你是‘十大恶人’中的萧咪咪!”
花无缺一愣,杜箫已虚弱地咯咯一笑:“呵,你说是就是罢。”
花无缺道:“姑娘,你中了毒,莫要动。”说着迅速摸出一个玉白小瓷瓶,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药丸,送在杜箫唇边,俊雅的脸上满是焦急:“这是我移花宫的素女丹,能克百毒,姑娘快快服下。”
杜箫自喉头挤出一声嘶哑低笑,努力抑制住浑身的酸软扭曲:“没有用,我流了太多血……咳、死……是一时半刻的事。”
她毅然别开了脸,避开花无缺的手,匀了匀气息挣扎着把手向着衣衫里摸去。她拿出了一个纤细竹管,里面塞入了一个纸筒,微弱道:“你是花无缺,而你就是燕南天,你们都认识江小鱼?”
燕南天和花无缺一怔,皆不明白这年轻美丽却是江湖中人人畏惧“十大恶人”之一的妇人怎会与小鱼儿扯上关系。燕南天急问道:“你认得他?他在哪里?”
杜箫闭目,轻不可闻地嗤笑:“但求你们……给他……”
一语至此,她浑身不住战栗,一口鲜血自微张的唇里飞溅,浸湿了花无缺雪白的衣襟。她张张口,已说不出话。
花无缺和燕南天彼此对视一眼,前者将耳朵凑近她的唇。断续的语声传入耳中:“还有,求求你们……告诉他……到龟山帮我找一个年轻女子……她是我的女儿……”
花无缺道:“萧姑娘,你说的是哪位姑娘?”
杜箫胸口起伏不定,嘶哑地□□道:“她叫……江、月……我请求你们……”
江玥!花无缺神色一变,杜箫却已咬牙拔出了自己肩上的刀,用力刺入胸膛。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他忙兜住她的身子:“萧姑娘你!”
杜箫笑道:“我不愿身体扭曲而死,我毕竟是个女人……成全我,好么?……还有、我叫杜箫……杜、箫……”
话音戛然而止,她的头软软垂落,唇角尤带幸福的微笑。
黑暗汹涌而至。冰冷刺骨的迷茫间,一轮明月却自海岸徐徐升起,撒落万丈清辉。
杜箫努力瞪大了眼睛。
月里,云中,往事如画。
那是——
杜府下人的刑讯密室。彼时尚是垂髫之年的绿裙丫鬟跪领杖责,半身猩红斑驳,额前碎发湿透。月白衣裳的半大小姐急急拾裙推门而入,拉起小婢女的手:“停手!你们不许打箫儿!”
百花争艳的杜府后园。清丽的蓝衣小姐,娇媚的翠衫侍女。小姐侧坐抚琴,玉指舞动,琴音似织;婢女侍立吹箫,朱唇微启,箫音弥漫。月色迷蒙,孤雁长空,青女素娥,皎皎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