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铜先生处回来后,燕南天知晓小鱼儿失踪,便也扣着他不肯放,两人似敌似友地一同寻找小鱼儿,在城中城外游荡。
他们茫无目的地兜了几个圈子,还是花无缺微微一笑道:“燕大侠,既然今日找不到小鱼儿,铜先生也说过不会动他,不如先歇息片刻,去喝两杯。”
燕南天新奇地望着他,忽笑道:“好,咱们就去喝两杯!”
他们正巧行至扬子江酒楼下,便径自走了上去。在重重人影、觥筹交错间,花无缺还是在江别鹤瞧见他们的一瞬间,一眼认出了江别鹤。
他自然不会多心,微笑着招呼道:“江兄,好久不见!”
他们自因铁无双一事不了了之后,就再未见过。花无缺虽因小鱼儿的话有些怀疑江别鹤,但也仅仅是有些,此刻见到后依旧又惊又喜。
江别鹤笑道:“贤弟,当真久违。这位是?”
燕南天上下打量他,笑道:“这位就是江湖中近来盛传的‘江南大侠’江别鹤?燕某久未行走江湖,若是眼拙,还请恕罪。”
江别鹤直勾勾地盯着他,见他并未认出自己就是江琴,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惊喜,蹙眉忖道:“奇怪,他竟然未认出我?这些年我的容貌并没有什么变化呀,不过他的模样却是变了不少……”
他心眼闪电般转得飞快,表面功夫也做得极是到位,当即拱手道:“不敢,正是晚辈。燕大侠,花贤弟,请坐。”
花无缺和燕南天顺从地坐下,江别鹤没等他们说话,立刻笑道:“晚辈正是久仰燕大侠侠名,今日得见,实在欣喜若狂。若是燕大侠无事,可否赏脸与晚辈喝两杯?”
他这话说得当真是滴水不漏,既能套出燕南天与花无缺是否身兼要事,又能探出燕南天的口锋。
燕南天是个直来直去性子豪爽的人物,也未能辨别出江别鹤巧妙的说话技巧。花无缺颔首微笑道:“不瞒江兄,在下与燕大侠正要去寻找小鱼儿,因走累了才再次稍作休息。”
江别鹤心里倏然一惊。绝不能让他们找到江小鱼,那小子若是被他们找到,自己总会被拆穿的!况且,玉郎还在他身边。
他暗中沉下了气,微笑道:“是江某唐突了。不过燕大侠若是要走,不如待江某敬你三杯,再与花公子启程去找江少侠。”
他料定燕南天的性子。果然,在他三杯喝过后,燕南天显然十分喜悦,大笑道:“你我初次相见,倒是真该喝几杯才是。燕某敬你三杯!”
江别鹤不动声色地笑了,与燕南天花无缺一杯一杯地喝了下去。拖住他,绝不能让他去找江小鱼,若是找到了,自己总会骑虎难下。
他一双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砭骨的光亮。若有必要……
在座三人,各怀心事。因而也未曾注意到,窗外身轻如燕一闪而过的黑衣女子,眸中的决绝疯狂。
夜已深。
寒露落叶,风吹木枝,沙沙作响。
夜市已散。三条人影,正醉醺醺地走在通往城外的青石路上。
燕南天喝得满面通红,昂首高歌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花无缺亦醉态可掬,白皙的俊脸上微带红晕。只有方才默不作声地偷偷吞了好几颗醒酒丹的江别鹤,十分清醒。
走着走着,看到了一家客栈。江别鹤眼珠一转,转首微笑道:“燕大侠,这家客栈,你可要再进去喝两杯?”
就这样,燕南天的手又握上了酒杯。
纵然他酒量再怎么好,在喝过两回后,还是不免醉了。燕南天终于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而花无缺酒量更是不大,早已伏在桌上,半睁半闭的一双眼睛醉意迷离。
江别鹤静静坐着,看似也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实际上却一直在监视着花无缺。花无缺的眼睛合上的一瞬间,他坐了起来。
江别鹤面上带着因激动而产生的红晕,目光灼灼,在黑夜中如火般盯着燕南天。他的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在呐喊,在纠结。
杀了他!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杀了他,那些被风沙鲜血冲褪颜色的过往便无人可知了,自己依旧会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江南大侠”!
杀了他,江小鱼终究会无所依靠,最终被花无缺杀了,玉郎依旧会回到他的身边。他永远不可能,让玉郎像月央一样,离他而去!
江别鹤眼睛愈来愈亮。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愿错过!
他打定主意,霍然起身,暗中运气后一掌就向着燕南天的头颅击下!
就在这时,花无缺突然睁开了眼,跳起身来,掌风迅疾而来,裹挟着一声盛怒的清喝:“江别鹤!江小鱼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个伪君子!”
哪知方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燕南天比他更快,纵身跃起,铁掌已击在了江别鹤胸膛上。只听“砰”地一声,江别鹤竟被直接震飞到墙上,一时间浑身剧痛,浑身骨节像是都碎了,几乎呼吸困难,举步维艰。
花无缺肃然起身,惊喜道:“原来你也没有醉!”
燕南天大笑道:“我正想看看,这厮吃了百八十颗醒酒丹要灌醉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回过头来虎目一厉,一步步逼近,大喝道:“江别鹤!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江别鹤面色惨白,胸口气血翻涌,“噗”地一声喷出了一口血花。鲜血在他青色的衣襟与一旁的墙壁上染出了朵朵血红盛开的桃花,于夜色掩映间,艳丽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