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郎回去后,得知白凌霄尚存一息,已被救活才长吁一口气。果然小鱼儿还是颇知分寸,只要白凌霄不死,那一切就好办得多。
他连夜想了出谎话,第二天向上门询问的江别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解释圆谎,逃过一劫,而花无缺铁心兰那处更是易于瞒过。
小鱼儿那边厢自是也过得不错。自他从墓地离开,混入了家名为“四海春”的饭馆当打杂小二。他开始每天洗碗,因为他发现,后厨这个地方用来躲藏,实在是再妙也没有。
到了后来,他竟成为了这饭馆的掌勺,靠着那一手恶人谷中天下第一名厨所传授的技艺令这“四海春”中的人都对他百依百顺。
于是他安安心心地待了下来,每天想想秘籍,想想那墓地里的奇事,又想想那些人,不由也熬过了不少时间。
又是一个平凡不过的日子。
临近傍晚,“四海春”的彭老板搓着手走了进来,对小鱼儿笑道:“老弟,今晚你要加把劲,好好做上他一顿。”他神秘道:“你可知今日是谁来了?”
小鱼儿表面风平浪静,淡淡道:“谁?”
彭老板道:“那领袖三湘武林,江湖人称‘爱才如命’的铁无双铁老爷子你可知道?今晚正是他赏光来到咱们‘四海春’,可得给他做周到些!”
他压低声音,笑道:“还有两位很出名的镖头。他们不但表面威风,腰包里也威风得很!”
小鱼儿心中一动。在彭老板出去后,他终于放下了锅铲,第一次悄悄走出了厨房。他实在想看看这敢把女儿嫁给李大嘴的老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
他悄然行出,从木屏风后望了出去。
只见那酒宴首席坐着一个红光满面,长须白眉的老人。小鱼儿只瞧了一眼,就暗暗断定这必是铁无双。他面上笑容虽然和蔼,但是那周身一种成名人物威严凛然之气概,却是难以伪装。
铁无双右面座上,坐着个高颧鹰鼻的中年大汉,目光顾盼之间,也正像是只雄鹰一样。
铁无双的左面座上,却赫然坐着那两河十七家镖局的总镖头“气拔山河,铜拳铁掌震中洲”赵全海。
除了这三人外,酒筵上还坐着□□个衣着鲜明、神情雄壮的汉子,看来也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但这其中最令小鱼儿触目的,却是垂手站在铁无双身后的两个紫衣少年。
左面少年浓眉大眼,右面的少年却是清秀温文,看来就像是个循规蹈矩的书香子弟,但他偶尔一抬眼,那目光却如刀锋般锐利。
小鱼儿心中一跳,不由想起了江玉郎。这两人手持酒壶,代表着铁无双,频频向座上的人劝酒。
酒过三巡,赵全海突然长身而起,四下作了个罗圈揖,仰首先喝干了杯酒,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今日兄弟应铁老前辈之召而来,本该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喝得大醉而归,但在未醉之前兄弟心里却有几句话,实在不能不说。”
铁无双捋须笑道:“说,你只管说,不说话怎么喝得下酒。”
赵全海瞪着眼睛,大声道:“段合肥要运往关外的那批镖银,本是咱们‘两河联镖’先派人到台北去接下来的,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此事。”
鹰鼻大汉微笑道:“不错,在下也听说过。”
赵全海厉声道:“厉总镖头既然知道此事,便不该再派人到台北去,将这笔生意抢下来,兄弟久闻‘衡山鹰’厉峰乃是仁义英雄,谁知……哼!”
“啵”的一声,他手里酒杯竟被捏得粉碎。
原来这是一场接镖纠纷。小鱼儿瞧得甚是无趣,目光一转,定格在一个角落。
这四海春本人迹稀少,此时来了这等人物,几乎也没有人敢进来打破这气氛。那角落却坐着一个黑衣人,漆黑衣衫,黑巾蒙面,胸脯高耸,曲线迷人,仿佛是个女子。
小鱼儿微眯双眸。那女子正旁若无人地用着餐,还抬首要小二换了一壶热茶。
这女人小鱼儿从未见过,但是他可以断定,从这黑衣女子的神情体态上来看,必定是不容小觑的一个人物。
正当他冥思苦想江湖中可有如此人士时,那保镖纠纷竟已停止。铁无双三言两语之下就让那赵全海和厉峰化干戈为玉帛,小鱼儿不由在心中暗赞一句:“好个铁无双,不愧是领袖三湘武林的好汉,实在有两下子。”
赵全海方自举杯笑道:“厉兄,此番幸得铁老爷子调解,你我此后……”
说到“你我此后”四字时,他面部肌肉一阵抽搐,手腕一抖,酒杯坠地,竟然直直摔了下去!
酒宴前一阵惊呼忙乱,只见赵全海倒在地上,四肢不停抽搐发抖,是死是活也看不出来。他属下一条大汉拍案而起,悲愤道:“姓厉的,这是怎么回事?”
厉峰浓眉一轩,他的一个手下也立即大声反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吃的酒菜咱们方才也吃过,难道……”
他话声未绝,厉峰竟也倒了下去。人群大乱,铁无双一惊,立刻又镇静下来,走到厉峰身旁一瞧,他情况果真与赵全海一模一样。
人们如同待决之囚般坐在那里,惶然四顾。下一个倒下的会是谁?说不定就是自己。
屏风内人心惶惶,屏风外小鱼儿也瞧得暗惊不已。那端坐在角落里的黑衣女子此刻霍然而起,一双秀目发出冷冷光芒,注视着倒在地上抽搐的两人。
这时,小鱼儿一瞥,竟看到那紫衣白皙少年偷偷溜入厨房。他心里一动,又瞧了瞧那黑衣女子,终究还是回头悄悄随入后厨。
后厨人们也已经鱼贯而出,只余小鱼儿一人。他眼珠一转,蹲下身装作添柴的样子。
那紫衣白面少年匆匆而入,像是没有留意到小鱼儿。像他们这样的人,又怎会去留意一个添火的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