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娇生惯养的贵家少爷们本是满腹怨怼,心性轻狂,只待发作。却见江玉郎反常无比地隐忍着小鱼儿的逾矩,虽不知道是何原因,但为了朋友的面子,还是生生将气压了下来。
“好个没良心的江玉郎,知道我在这里,也不过来!”
一声装腔作势的娇啼打破了这一阵诡异的气氛。众人目光轻移,只见一辆马车中亭亭走下一个满头珠饰的锦衣少女。
严格来说,这少女并不难看,只是那脸上浓厚的胭脂水粉生生掩去了所有这个年纪少女应有的清爽娟秀,以及强装娇媚的语声,让周围人纷纷侧目,也让小鱼儿暗中作呕。
江玉郎则恍若无事地眉开眼笑:“孙小妹,我若知道你在那里,就算是李兄也拦不住我的。”
锦衣少女腰肢扭摆,莺啼婉转,像是唱戏似的扑入江玉郎怀里,带过一阵令人窒息的脂粉香风,熏得小鱼儿眉头一蹙。
他眉尖忽又舒展开来,更缠绕上一分若隐若现的笑——那孙小妹扑过来时,江玉郎也下意识轻微地退了一步。
孙小妹嘴里哼哼喃喃,身子更似在江玉郎怀里生了根,娇嗔道:“你这死鬼到哪里去了?我真想死你了。”
少年们拍手大笑,但小鱼儿没有这样的愉悦。这少女绝不会比江玉郎年纪小,还对着他肆无忌惮地撒娇,实在是……
小鱼儿莫名心生烦闷,不禁叹起气来,喃喃道:“够了够了,我若不是还未吃饭,早就吐出来了。”
江玉郎抱拥软玉温香,似笑非笑地向小鱼儿轻轻一瞥,一对狐狸般的灵眸流盼生光。
这一瞟,小鱼儿不知为何就立住了脚步,动弹不得,心中一荡。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耳根已经窜上一溜粉红。
该死,这小子没事乱飞什么媚/眼!
孙小妹意犹未尽地从江玉郎怀里爬起来,瞧见了小鱼儿,顿足娇斥道:“喂!你这人怎么如此讨厌,还不快走开!”
小鱼儿叹道:“我若能走开,就是谢天谢地了。”
孙小妹冷哼一声,瞧着他二人腕子上的锁链,目光狐疑地在两个少年身上一瞥,像足了一位善妒的妻子。“江玉郎,你又搞什么鬼!幸好你没给我牵回一个女/妖/精,否则……”
少年们难免又是一阵打趣调侃,在江玉郎提醒之下,终于上了马车。
小鱼儿撩起帷帐,探出头去,深吸一口气。
那位孙小妹毫无罢休之意地坐在了江玉郎怀里,与他柔言细语,不时被逗得咯咯娇笑。她浑身香得可怕,小鱼儿完全无法忍受她那香气。他们的话题也无疑是浅薄无谓的,他并不想听。
他回头去瞧江玉郎。只见他脸上虽微带红晕,笑得羞涩,一副儿女情态,目中光芒却更为深邃狡黠,掺杂些许无奈。
——他不过是装出来的。他这样七窍玲珑的聪明人,哪会当真同这些见识短浅谈吐轻薄的少爷小姐交朋友?
他们满腹烟花盛火,而江玉郎的心里,是乾坤无限的广袤天穹。
唯有他。他江小鱼才是这普天之下,唯一清楚江玉郎心中所想的人。
这芸芸众生,人海渺茫,唯有我知你。
这四海八荒,苍旻无极,唯有我容你。
小鱼儿一念至此,心情莫名转而晴霁。他不禁一笑,悄悄凑过去,笑嘻嘻问道:“江玉郎,腿疼不疼?”
只是离得这般近,孙小妹自然也听到了一些。她柳眉微蹙,从江玉郎怀里脱出来,坐到他和小鱼儿之间,问道:“玉郎,你腿怎么了?”
江玉郎双腿都被坐麻了,此刻终于得到放松。他舒服得在心底喟叹,表面装作若无其事道:“无妨,在外受了些小伤。”
孙小妹一听,立即大呼小叫道:“那我和白凌霄他们赶快去找郎中!”
江玉郎忙道:“不必,我早已康复。只是行路日久,难免有些酸痛……实在需要解解乏。”
孙小妹道:“那么不如先去沐浴一下,可好?”
江玉郎刚点头,孙小妹就喝令马车停止,娇声道:“我先去找白凌霄他们几个去准备了,你好好待着,若敢乱跑!”她自以为很是娇俏地眨了眨眼,小鱼儿只觉她眼皮上的粉快被抖下来一斤。
“小妹果然体贴。”江玉郎莞尔一笑,在她耳畔轻声细语地说了些什么。孙小妹俏脸微红,不断咯咯傻笑着,轻灵如雀地跳下了车子。
“你倒有一手。”待马车重新辘辘而行,小鱼儿畅意万分地舒展四肢,卷起窗口珠帘:“不觉得熏死人么?”
江玉郎皱了皱眉,收起满面虚情假意的灿烂,将自己那一端的窗子也打开了,香粉气味这才散去了些。
小鱼儿未得回应,变本加厉地懒懒调侃:“喂,江玉郎,你莫非没有姑娘前仆后继了么,偏要……”他歪头一想,意有所指地吐出一个成语:“剑走偏锋?”
江玉郎啼笑皆非。孙小妹同他青梅竹马,身份尊贵,一个“江南孙氏大小姐”的名称拿出去也能当几两金子。她长得颇为秀美,不至于大倒胃口,他才愿意与她打情骂俏。不过她身上粉香的确呛人,他时常会被呛得呼吸不畅。
万般思忖,均化作风轻云淡,点到即止:“你可知她爹是江南富甲一方的商业巨贾?”
小鱼儿假作思虑,笑道:“我想想……还有总镇将军,总镖头,‘玉面神判’……你考虑得很周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