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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法忍耐,那就努力改变现在的处境,比对方更强……”
讷讷念了这一句,临霜的面庞微动,眼眶的泪轻轻流下来,在雪白的面颊上留下一道水光。
耳侧,似乎又另一个声音徒然挤进来,是阿圆含笑而八卦的声响。
……
“我和你们说,我刚刚听说,三少爷,要亲自择选侍读婢女了!”
“据说是长公主和老夫人下的令,要亲自为三少爷择婢,而且还要布出试题,举办选试,进行择核!听说,凡是公府的丫头皆可报名,东院那边都已经传遍了。”
……
澈亮的眸倏地一动,一个念头倏地从心底生出来,令临霜赫然一怔。
那个念头方才升起来,她只觉实在荒谬,浑身倏地滚过一阵热血,烫的她背后的汗都一瞬流下来。她想挥散掉这个诡异的念头,但这念头却似乎迅速生了根芽般,愈加强烈。
颤着手揪紧了襟口,临霜深呼吸了两下,看着天际明亮的月。
“爹,娘……”
静静吐出几个淡雾般的清音,她静静地低语,迷惑而苍茫。
——爹,娘。
女儿已不想再忍受他人的刻意欺凌了。女儿自小村起,被同村的孩子嘲笑,被哥嫂发卖,被同批的女孩子霸凌……
女儿不愿再这样忍气吞声,女儿想变得强大,强大到不必再受任何人的欺压。
可是,你们能否告诉女儿——
“我这样的选择……会是正确的吗?”
淡渺的话语比云雾更加难以捉摸,旷在寂静的夜里,如一缕呓语。一阵风过,叶影沙动,似风留下的叹息。
第23章 决定
第二日晨,秋杏睡眼惺忪地醒来时,发觉对侧的床榻已经空了。
她迷蒙地坐了一会儿,徒然一怔,心道自己是否睡误了时辰。飞快地翻下榻,望了下天色才知还未到辰时,不禁松了口气,慢悠悠开始洗漱穿衣。
门口响了一声,回头便见是临霜步了进来,看到秋杏,微微一笑,行到她的榻前替她规整好凌乱的褥袄,“你醒了。”
“嗯。”
秋杏正费劲巴拉梳着头,透过铜镜望了望她,又不禁侧眸看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今日的临霜感觉与平日似有些不大一样。兰衣白裙,是二等婢女最常的服装,却被熨得异常齐整,粗劣的麻布衣料似还被熏了栀香,隐隐有些清渺的淡香。她眉眼盈盈,唇色粉红,深墨的长发半挽半散,温柔包裹着纤细的肩膀,未点任何珠翠,却映得她的面庞雪一般冰肌玉肤。
凝着眼看了她好一会儿,秋杏讷讷地问,“临霜……你怎么了?”
临霜已整好了被褥,看了看她,道:“没怎么啊。”
“哦……”她呆呆地点了点头,转过头继续梳发,心里却依旧觉得不对劲。
“秋杏。”临霜却在这时唤了她一声。
秋杏回头,就见她面容凝肃,目光深凝,表情说不出的正色。
“我一件事和你说。”
愣了愣,秋杏不禁开始发慌。
她甚少如现今一般凛然严肃,而今一见,心下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出了事端,回想起昨晚的事,心头不由一惴,道:“临霜……”
静了静,只听临霜道:“我决定,去参加三少爷侍读的择选。”
“……”
秋杏静化了,双睫眨了眨,似乎很久不曾反应过来,片刻之后,中院藏书阁的小院上空爆开一阵呼唤,异常的惊喜。
“啊啊啊!太好了!临霜——”
·
天朗气清,碧空如洗。
同样的天色下,灿阳静静笼映着另一处院落,又是截然的一番场景。
紫竹苑内宁静清幽,花树繁茂,苑间小河轻流,白玉曲桥九转环绕。苑内极静,侧耳微凝风清叶晰,恍若虚境。
安小开推门步入内阁的时候,沈长歌已经起了,着了一身日常宽衣,立在案前,正用雪水在纸上随意涂画着什么。今日太学休假,他起得教平日略晚了半刻,看到主人竟已然起了身,心头不由有了几分羞愧。
感到了来人,沈长歌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来了。”
“少爷。”讪讪地笑笑,安小开道:“少爷,可要现在去向老夫人与长公主请安?”
“再等等。”沈长歌看了眼天色,想着现下的时辰,想来祖母与母亲应还未用完晨膳,回头继续提笔涂画。
案侧的窗半掩着,一阵晨风轻徐,将案上的纸页吹得微飘,也将他的袂角轻轻吹起。安小开看在眼里,伶俐地上前关了窗,劝言道:“少爷,春晨天凉,您再加件衣吧。”
“好。”
案上的纸已被雪水浸得透了,沈长歌撂下笔,回身行至衣桁前欲要取衣。空荡荡的木桁却是空的,早已不见了平日常备的披风。安小开一见,心中顿时凛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少爷……昨夜、昨夜我见天凉,就让临霜姑娘将衣裳披回去了,没有让她还。我……我……”
他心知肚明沈长歌一向不喜旁人触碰自己的东西,尤以女子。昨日肯将披风借给那个丫头已是特例,他自作主张令她将衣裳带了回去,不敢保少爷会否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