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万历元年的统计,朝廷国库供给这些宗室的岁禄达到八百多万石,而万历元年全天下的税入才两千多万石,到了隆庆、万历两朝,供养宗藩已经成为朝廷最大的开支之一,甚至比边疆战事的开支还要大。
如果说各地的世家豪族是大明帝国的蠹虫,那么这些受朝廷供养的宗藩就是使大明帝国病入膏肓的吸血虫,各地的世家豪族好歹还有为帝国付出劳动,而这些宗藩绝大多数不参加劳动,就是世代无偿享受朝廷的供养。
这“吸血虫”的问题显而易见,但是无论是徐阶还是高拱都不敢直接触碰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比改革税制更加艰难,改革税制得罪的是世家豪族,而改革宗藩制度得罪的是大明的宗室,得罪的是皇帝家的人,这普天下两万之众的宗室都是各支脉的王爷的后人,他们都是朱家的血脉,宗室享受朝廷供养这是洪武皇帝定下来的帝国根本之策,张居正要做的是改变国家立国之策,若是这些皇族子弟群起而攻之,张居正不难想见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此时张居正面对这刘赐和柳咏絮那惊诧的目光,他神态笃定,他说道:“既是做了,那就在身上都把事情办了吧,整肃吏治,巩固边防,清查土地,改革税制,削减宗藩,我既然已经是开弓之箭,那我便再不回头,担一个骂名不少,担一万个骂名不多,这些罪孽,就都让我担了吧。”
刘赐叹道:“张大人,你这是赌上你的一切,你的身体,你的权位,你身前身后的清名。”
柳咏絮沉吟好一会儿,她说道:“不止如此,不止是清名而已,你在世时或许压得住他们,但你想过你身后之事吗?还有你的亲族后人?你不怕反攻倒算吗?”
张居正看着天际雪花飘扬,他叹道:“当然怕,我在世时他们斗不过我,我死后他们必不会客气。”
刘赐苦笑道:“何止是不客气,你得罪了全天下的当权者,全天下的士族、豪族、皇家宗室你全得罪尽了,他们怕是要掘你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