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没有参加这一天的盛大仪式,但他在天还未亮时就早早地就走进午门,这时参加重阳祭典的百官还没有进入紫禁城,严世蕃孤身一人穿过了会极门,来到位于文华殿隔壁的文渊阁,这里就是大明的权力中枢,即所谓“内阁”,内阁的六位阁员平日里就在这里商议决定大明天下大势的政事。
文渊阁并不阔大,只是一个长状的厅房,摆着一主一次四平座的六张太师椅,严世蕃在排名第四的太师椅上坐下了,他在内阁中排名第四,排名第一的内阁首辅,也就是大明文官集团中地位最高者,自是他的父亲严嵩,而排在第二的内阁次辅,是裕王府集团的领军人物徐阶,排名第三的是吕本,这是他们严党的一名要员,凭借严嵩的提拔而攀上高位,排名第四的是他严世蕃,后面排名第五的是裕王府集团的另一名重要人物高拱,最后排名第六的是一名叫李春芳的青壮派官员。
严世蕃坐在自己的座椅上,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在平静中透出掩饰不住的阴鸷,在他的眼中,内阁素来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战场,每一个内阁阁员的脚下都踩着无数的尸骨,他们的没一个决议都将决定大明万千百姓的命运,而他们剑拔弩张的一番博弈,可能决定这其中一个人、以及这个人背后的整个派系的生死存亡。
严世蕃素来有这个习惯,当一场大战即将展开之前,他会早早来到内阁,在这个尚且静谧的空间里,他能够平静心神,做好应对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的准备。
朝廷的斗争、尤其是这内阁里面的斗争往往是最为险恶而且风云莫测的,坐在这里的六个人物虽然都是最老辣的官员,但是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把利刃会架到他们的脖子上,严世蕃一直自诩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物,但是如今他也一样,他也是在猝不及防间,发现裕王府的一把利刃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知道大明嘉靖四十一年重阳节的今天,这场内阁会议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他们严党的命运,“巡盐”一事他们办了二十年,任何事物经过二十年,都会变得天经地义,所以他也觉得这巡盐一事天经地义地就该由他们严党来办,正是在这种心态的催动之下,他这些年来对这“盐税”多有手脚,每年整个天下巡下来的盐税实际上大约有四百万两左右,但是他交上国库的往往不超过三百万两,而去年和前年他动的手脚更多,足足贪墨了一百十五万两,最后交上国库的不足二百五十万两。
严世蕃并不是不知道“巡盐”一事是嘉靖皇帝最介怀的事情之一,他明白如若这贪墨盐税一事被发现,那将是一场大祸劫,但怪只怪时间流逝得太快,他在岁月和欲望中迷失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