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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不为师 完结+番外_35(1 / 2)

拒不为师_御书屋作者:蓝风山

拒不为师完结+番外_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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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着自家师父往回边走边道:“你在顾虑什么?天塌下来,有徒弟给你撑腰呢——别老是想七想八的,当心愁出一脸皱纹。”

“……”

道理虽是这么个道理,但什么时候轮到狗徒弟给他撑腰了?

薛岚因眼睛一瞥,料到师父又要开口损起人来了,干脆伸出一指横抵在他唇畔,不慌不忙地道:“反驳无效……师父,从今天起,凡事都得听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晏欺面无表情,正待顺势教训些什么,忽而闻得身后脚步阵阵,似是有人踏雨而来——师徒二人一并回头,便恰好望见从枕自远处青石路上扬声唤道:“二位留步!”

彼时雨势已大,他却并未撑上一柄雨伞,沿途走来纱衣乌发皆为透湿一片,独那一双锐利眼睛刀锋一般隐隐生出冷辉。

“方才族中诸位长老们一时心切,言语之间难免多有冒犯,还望先生能够见谅……”

晏欺眼睫微抬,便刚好能瞥见他拱手作揖时低眉顺目的样子。

“怎么,想到日后还有求于人,便知道提前出来慰问两句了?”

“晏先生误会了。”从枕躬身微笑道,“老族长深知自明日起一路车马劳顿,北域南下并非易事,因而由衷恳求先生途中能对遮欢放下偏见,尽力出手照拂。”

“偏见?”晏欺嘲道,“我对她有何偏见?”

从枕轻声道:“晏先生说没有,那便是没有。”

晏欺眸色骤凝,当即一声冷厉喝道:“放肆!”

“……不敢!”从枕毕恭毕敬道,“白乌族百年荣耀传承至今,云遮欢乃是继先祖遗志的权威象征,不论她脾性如何顽劣懵懂,古往今来规矩不可破废,先生只需竭尽全力保她一命,往后我族上下势必护您一世周全。”

晏欺徒手朝外一拂,涯泠剑瞬时脱鞘抵上他眉心近半寸处:“我何时需求你们区区一个低等部族时刻施舍庇护!”

薛岚因浑身一震,但见晏欺眼底锋芒一如往昔那般盛气凌人,亦不由缓缓自胸口生出一丝畏惧之意。

“你们云老族长是不是在盘算着,晏欺用不了多久便会撒手人寰,就眼前的局面而言,并没有足够引人瞩目的威慑力……所以,能榨干就榨干,能利用完也就利用完。”晏欺眯眼笑着,手中一柄寒剑却一下接着一下毫无规律敲在从枕头顶,逗猫儿似的,满满的一番轻蔑与恶意,“可惜了,你好好在这儿听着……我就算最后只吊了一口气留在这世上,也绝不会惧怕任何类似于此的愚蠢威胁。”

从枕径自埋头下去,无言之间,只看得清他那微有紧绷的喉结在上下不断颤动。

“回去告诉你们族长,此番南下一行,是我与谷鹤白之间的私人恩怨。破劫龙印,也是为了能护我徒弟一时安危……至于其他别的什么,本身与你们白乌族没有半分联系。”

手中剑尖赫然扬起,晏欺面带冰霜,字字诛心地道:“包括此后到往长行居一事,我只负责顺路捎带,并没有义务请求易上闲出手帮忙——一倘若一路上她云遮欢屡屡试图挑战我的底线,之后该当如何,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第92章澜起

一个月后,南域霜降,又是一年茕茕初冬。

祸水河畔,犹自人来人往,恰逢年关将至,周边一带商贾人家生意兴隆,即行即停间,喧嚣吆喝声响更是不绝于耳。

眼看如今已是年末返乡的寂寥时节,然偏不知为何,这临水而列的大多客居反是愈发骇得热火朝天,沿途一遭实实看来,倒颇有几分人满为患的势头。

不过,若是当真想要追究其源头何在,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不易猜测的难事。

听闻近来沽离镇外赫赫有名的聆台一剑派,于次年开春之际,即将推选新一任年轻有为的掌门人来取代当前莫复丘原有的职位,而与此同时,相应的实权亦会在上任当日一并予以郑重转交。

这样一则消息在江湖内外火速传递开来,无疑是将本就暗流涌动的南域一方不宁之地给直接炸开了锅。

聆台一剑派在中土一带究竟拥有怎样一个崇高地位呢?

据说,人家开宗立派的创始人是带兵打过仗的。甚至继续往后推移一些,其历任每一位掌门无一不是游历四方,除暴安良的正义之士,及至延续到了莫复丘这一代,更是一直在想方设法地与外界各大门派结盟交好——因而当年遭得晏欺一人血洗聆台山的时候,这素来口碑甚好的江湖第一名门,没少得到周围一众同盟帮派的鼎力支援。

而今倏然遇得名门易主,众人据此能够产生的唯一想法大概就是……莫复丘人快不行了。

说不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真快要不行了。反正十六年前那场血灾,莫复丘与晏欺这对死敌俱是伤得不轻——一个瘸了双腿,另一个干脆熬白了头,论谁都不算好过,倒是白可怜了莫家那位如花似玉的好夫人,刚进门的丈夫转眼就没了后,年纪轻轻便守了活寡,是个人看了都得惋惜心疼。

然而光顾着心疼又能有什么用呢?终归不能到那聆台山上将莫夫人给活生生地绑回来——于是乎,一众人七嘴八舌聚在一堆议论了没过多久,到头来,那些该别有用心的还是躲在暗地里有所图谋,而那些无所事事的闲杂人等,照例窝在某些偏僻角落里宣扬着一些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

“这聆台一剑派一朝得以易主,天下局势必生大变啊!莫复丘当年一统南域的卓越风姿已是日渐消退,往后还有谁人胆敢与他一争高下呢?”

“什么风姿不风姿的,他一个瘸了腿的残废还指望成什么大器?依我看呐,这一晃十七年都快要过去了,聆台山上也没什么格外出众的后辈人物,唯独那谷副掌门一人在后默默支起整个门派——你们说,莫复丘倒下去那几个年头,还有什么不是副掌门人事必躬亲的?”

“说的好,来年开春若是推选掌门,我便赌他谷鹤白势必成功转正!”

“是了,不选谷鹤白还能选谁?一个有能耐有资历的大活人,不知要比那半死不活的老瘸子要强过多少倍数!”

“——哎,慢着!谁说谷鹤白一定就能当上掌门人的?人家莫复丘都放了话啦,说是这回盼望着能够培育新人——他谷鹤白算是个什么东西,名不正言不顺的,能眼巴巴地往上爬吗?”

“我可不管,谷鹤白自己不也撂了一番狠话,等着将来掌门推选之日放大招呢,有得惊喜足够人看了!”

“没错了!我押一两,今儿个偏就看稳他谷鹤白了!”

“我押二两!”

“那我押……四两!”

河岸码头,距东南长行居不过十来里地的小客栈内,一大早便为着这么一桩事不关己的无谓话题吵闹至不可开交。

冷风糊脸,都吹不闭这些个一声还比一声儿高的窟窿嘴——这不,没一会儿,正瞧着眼前黄灿灿的骤然一阵明亮,满桌的碎银盘缠堆里无端给人罩上一只人脸大小的圆口铜盆。

“……我就押个盆子在这儿抵着了,赌谁都行,反正不是那姓谷的。”

啪的一声木桌脆响,众人皆从那如火如荼的争闹声中回神一看,但见人群中央正站了个眉清目朗的年轻人,拔了高的修长个子,一袭烟灰劲袍环腰而绕,正是说不出的放/荡轻佻。

“喏,好生瞧着,这铜盆可是我的全身家当。”灵巧的指节往那冒了光的盆底儿上轻轻一敲,脆生生的宛若一阵锣鼓声鸣。

那人斜眉一挑,一双上扬的桃花眼里尽是难以言喻的寥寥笑意:“我便认定了那谷鹤白,爬不上去,还偏得一咕噜摔下来!”

众人抬眼看了看他,又低头瞅了瞅桌上那只破烂不堪的小铜盆儿,顿只当这混小子是来光搅局的,二话不说,拦手便一股脑将人往大门外边连连挥赶道:

“去去去,哪儿来的小白脸,专打扰咱大爷们儿之间谈正事呢?赶紧滚赶紧滚……”

话音未落,方再次仰头往人堆里头匆匆一瞥——哪里又还有那小白脸的半点身影?人家来了,跟天外刮过一阵风似的,走时竟连半点痕迹也没能留,独独桌上那只小铜盆隐隐约约闪着点毫不起眼的微弱光芒,倒像是在刻意嘲讽什么一般,映了满面一张张匪夷所思的胡茬脸。

——二楼垂帘半掩的雕花厢房外,薛岚因若无其事地趴栏杆上左右扫过一眼。半晌,自鼻腔里极其轻蔑地冷哼一声,正欲悠哉悠哉拉开步伐往回了走,倏而身后传来嗖的一响,一只刚炒熟的栗子径直朝前袭过头顶近一寸处,啪的一声,恰巧让他伸手接过攥指缝里,低头轻轻一嗅,哎……还是香的。

“让你出去捎封口信,你倒是吃了饱撑的和人聊上了……薛小矛,有本事啊。”

满室一盏苍茫油灯照耀之下,晏欺白发浮霜,天青长袍,一双凉薄如一的凤眸正无声眯得恰到好处。

第93章索求

“哪儿敢。”薛岚因笑眯眯地回转过身,顺势将那栗子壳儿剥开了双手呈递上去,毕恭毕敬地道,“但凡是您吩咐过的事情,我就算是忙到跑断腿了,也一定会如约完成。”

晏欺捏过栗子仁放手心里瞧了两眼,终没能够吃下去,只是曲着指节往上投进狗徒弟的嘴里,道:“所以呢,结果如何了?”

“长行居那边遣人回了消息……”薛岚因微微迟疑一阵,慢吞吞道,“糟老头子说了,不见你。”

晏欺缄默不言,一阵叹息还未能冲突出喉,身后沙哑刺耳的女声已然率先开口喝道:“——他不见?那我这千里迢迢从北域到南域,岂不是吊着一条性命白白送死!”

桌前光线晦暗的偏僻死角里,云遮欢一袭沉厚黑纱从头至脚裹满全身,即便如此,亦无法轻易将那爬至面部的斑驳红痕彻底掩盖。旁人只需轻飘飘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便能迅速自她身上察觉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异样。

整整一个月了。

从白乌族领地外围夜以继日赶到东南祸水河畔,她甚至没敢掀开黑纱呼吸室外哪怕任何一片新鲜的空气。

一旦为人发觉劫龙印的存在地点,她清楚自己面临的将会是什么样一个处境。

可是时时刻刻皆需谨小慎微的憋屈日子,她实在快要忍不下去了。有时候,她甚至想要不要干脆一了百了,抛开这张负担太重的可怜皮囊,还她一个无拘无束的自由身。

然而归根结底,还是没有那份想到做到的勇气。

“当初是你提议到长行居中请求易上闲出手施救。”云遮欢道,“——依照眼下这般情形,你怕是存心想要亡我。”

扣过瓷盘的修长指节搁在桌边无声一顿。

晏欺自一桌飘了香的栗子堆里侧过头来,漫不经心道:“不是我要亡你……”

他抬手指了指东南的方向,道:“是他要亡你。”

云遮欢柳眉骤拧,猝然起身嘶声道:“你简直就是……”

“遮欢!”肩膀及时被人沉沉按住。

从枕有所意识地冲她摇了摇头,随即缓缓转身面向晏欺,一字一句道:“晏先生,如若能得到易老前辈乃至背后整个长行居的鼎力相助,于你于我,都算得上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好什么?”晏欺道,“你指望他日后与白乌族之间能够结盟?”

从枕神色一顿,并未直接予以回答。

晏欺冷笑道:“不可能的,痴心妄想。”

“那至少……”从枕黯然拱手道,“求他救下遮欢一条性命。”

晏欺沉默打量他片刻,眼底交绕的情绪却是说不出的复杂难言。

其实大多数时候,他并不明白面前这样一个年轻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从枕挨到如今这般岁数,是正当壮年的意气风发,加之他头脑灵活,思维亦是敏捷锐利,相较于自幼娇生惯养的云遮欢而言,显然更适合培养成为将来的一族之长——只可惜历代族规压制之下,迫使他不得不自主臣服,因此也错过了一生功成名就的最好时机。

晏欺不信他丝毫没有掌权的欲望。但至少,他呈现于人前的方方面面里,确实不曾展露半点有关于此的蓬勃野心。

“罢了。”

晏欺懒得费尽心思探他底细,随手往回一勾,将腰间那把封存已久的涯泠剑给取了下来,认真抚了抚它陈旧却保持干净的细长剑柄,及至片晌打理擦拭过后,方小心翼翼解开柄尾那枚看起来有些年代的靛青色流苏,轻轻拍了两下,递与从枕干燥粗糙的掌心,道:“你将此物送往长行居外试上一试,如若易上闲执意不愿出来一见,我也再没什么别的办法。”

薛岚因目光一动,不由自主将双眼直愣愣地盯了过去,不偏不倚正落在从枕十指并拢的手心上方。

“这是何物?”从枕耐不住怔然道。

“我初入师门时,师父亲手赠的剑穗。”晏欺不紧不慢地道,“如今见物如见人,他要不给这面子,大抵是不用抱任何希望了。”

时值冬初雾渐凌霜的清晨。码头外围狭窄的街道一圈车水马龙,正是漫天刺耳的喧嚣嘈杂。

薛岚因远远望着从枕即刻离去的匆忙背影。良久之余,不知想起了什么,又侧目转凝向了身旁一语不发的晏欺。

这一个月以来的奔波劳累,平白使他清减了不少,原就是捏在手里快散架的一堆骨头,如今愈发显得消瘦憔悴。

薛岚因每日在旁近距离盯着看着,揪心又难免焦灼。

他是真的害怕。怕哪一天睡着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那个人也许就突然变得冰冷。

甚至每晚自夜不能寐的缠身噩梦中惊醒那一刻,都会忍不住偏头贴往晏欺缓慢跳动的心口,以此确认他还活着。

他还在我身边吗?

幸好,他还在。

濒临绝望的刺痛感分明昼夜不歇地潜伏在大脑神经的每一个角落,他偏要生生忍着,不愿让晏欺瞧出分毫。

薛岚因不希望让晏欺看到他痛苦挣扎的样子,因为他知道,愈是这样,晏欺心里所承载的重量便愈加会不容置喙地朝下施压。

所以,即便是用最为愚钝笨拙的方式,他也始终想将灿烂的一面,永远留给自己的师父。

晏欺还站在原地发呆。

眼梢淡薄的弧度此时弯曲下来,清冷但不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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