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为师_御书屋作者:蓝风山
拒不为师完结+番外_27
<ahref="http://www.xb20.c0m"target="_blank">www.xb20.c0m</a>
呢,特地让族里会做中原菜的厨子赶着做了两道,着急就直接送过来了,也不知道合不合胃口。”云翘悄悄盯向晏欺那张不咸不淡的侧脸,想起云遮欢之前对她的嘱托,便又忍不住试探性地开口补充道,“遮欢姐姐还说了,晏公子……哦不,晏先生是咱们的贵客,是来帮助咱们破解劫龙印的!所以……特别想要同您处理好关系,今早这些吃食,就是专程为您准备的,很费了一番功夫呢,希望晏先生用得开心,私下也能为她指点一二,毕竟咱们以后也是一边儿的人了,对吧?”
云翘嘴笨,人也不够机灵,说话更是直来直去的——边际着过了头,话就变得不再那么顺耳。她自己大概觉得意思表达清楚了,晏欺反是借此一举将云遮欢的心思揣摩了个通透,因此不动声色,也并不发表任何感想,倒是薛岚因那口无遮拦的小子混账惯了,径自打量一桌看着没味儿的米粥小点纳闷又好奇道:“你们家小族长想和我师父处理好关系,送来这一桌如此……清淡的吃食,是为什么呢?中原人家常吃的菜,可没说不放油吧?”
云翘闻言,尤是热心与他二人解释道:“唔,遮欢姐姐说,晏先生上了年纪,身子不大利索,想必也碰不得重油重盐的东西,所以吩咐厨子仔细熬了小碗的人参稀粥,糕点里也是掺了不少红枣莲子类的补品,养生效用都是极强的,老人家吃了保准喜欢!”
如是听罢,薛岚因只觉背后一股子寒意油然而生,方要开口阻拦些什么,忽而听得晏欺在旁古怪一笑,顺势抬手取过桌边竹筷,拈了一块勾花边的小软糕放在碟子里,看起来仿佛很给面子地说道:“未来族长遣人送来的好东西,我这把‘老骨头’自是要心怀感激地收下。毕竟,人家也是在用心办事——你说是吧,乖徒儿。”
“啊?”乖徒儿狠狠愣了一下,良久方才动了勺子,战战兢兢给晏欺盛粥道,“师父高兴便多吃点,瞧你瘦得一把骨头,出去一阵风就能将你卷跑了,我上哪儿找去?”
晏欺不语,仅是兴味索然地低头舀粥,并未真正动口。哪知站边上的云翘正巧听见薛岚因一番胡言乱语,一个没忍住,“扑哧”就笑出了声来,引得师徒二人皆是侧目,同时又自知失礼,赶忙伸手将嘴捂住。
薛岚因见此当然不肯放过,一手还捏着半块糕点,不明所以地望向她到:“云翘姑娘,你笑什么呀?”
姑娘家的完全遭不住问,一时支支吾吾的,见晏欺也在朝她看着,便红着脸讷讷对他二人说道:“实不相瞒,遮欢姐姐近来总在念叨薛公子的好处,一直夸您性子温柔,说话也讨喜,常能逗人开心……咱们刚开始都不信呢,直到今日见得公子如何幽默风趣,才知姐姐原来说的都是真的……”
晏欺尚在不动声色,薛岚因面上已是染了几异样,像是对这番夸赞诚惶诚恐的样子,完全提不起劲地说道:“云翘姑娘,你这话说的……我可受不起啊。师父平日里,最嫌我一张大嘴巴花言巧语,不惹他生气就不错了,哪还真能逗人开心?”
云翘人没什么心思,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捅人心窝:“……可是薛公子,终有一日,你要一个人成家立业,届时你师父不可能跟你一辈子吧,总要离开你的不是?不如……”
“不会!”
这样一个问题,对他们师徒两个人来说,都是非常敏感而尖锐的。薛岚因脸色瞬间就变了,反应尤其大到出乎意料:“我师父不会离开我的!”
音量陡然增高一节,险些当场就失控吼出声来。以至于晏欺都被他骇得眉心一跳,下意识从桌底轻轻握住他的手道:“小矛!”
薛岚因反手将他五指死死扣住,力道大到骨骼都在咯咯作响。及至半晌方才静下心来,再看云翘时,人家姑娘半张小脸都给吓得白了,哆哆嗦嗦地站角落里,一句话都不敢再开口多说。
“抱、抱歉……是我有些激动了。”薛岚因眼睫微颤,稍稍缓了声音,勉强做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云翘姑娘,你可能对于我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了解,但是像方才那样的话,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云翘仓皇点头,甚至没胆再出声应他两句,但那一双眼睛里仍旧跳跃着疑惑不解的情绪,好似始终固执地认为,自己的说法并没有任何错误。
薛岚因回身与晏欺对视一眼,后者欲言又止,仿佛很想说点什么,却被薛岚因抢先开了这个口:“云翘姑娘,我不知道你和你们家小族长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反正……我并没有成家娶亲的打算,这一辈子,我只想守着我师父,他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晏欺眸色一黯,被人紧紧握住的指节试图往外抽开些许,然而还没挣出一半,薛岚因已顺势朝上将他腕骨用力勾住:“师父要是想偷偷离开,我就去找根麻绳将他绑起来,从头到脚都捆实了,看他一人能逃到哪里去……”
他这番话明显意有所指,晏欺自然听出来了,云翘却是个没开窍的,只觉此般想法乃是病态,甚至平白让人生出几分毛骨悚然的意味——试问谁家徒弟敢这样与师父相处的,且不说绑起来还是不绑,两个大男人互相黏和着过一辈子,怎么想也不大合适吧?
但见他师徒二人面皆坦然,仿佛若无其事的样子,云翘心里忐忑,又无从出口,再三思忖过后,第一反应就是脚底抹油似的立刻开溜,不料方一朝后回转半边身体,就地撞上一人沉厚稳实的胸膛,匆匆抬头一看,一张小脸不由再次白了大半:
“从、从……枕?”
第71章线索
“……岚因兄弟待晏先生情义如此深厚,着实是叫人唏嘘佩服啊。”
从枕单手摁下云翘半边瑟缩的肩膀,另一手缓缓掀开头顶相隔数层长帘,轻笑着跨过门槛大步迈入里屋,似调侃非调侃地对薛岚因道,“只是你这话一会儿要是让遮欢听见,难免又要伤心生气了。”
薛岚因怔然回神,正对上从枕一双锋锐眼眸,随后敷衍一笑,起身诚恳邀他落座道:“从兄怎么突然来了?”
从枕衣角还飘着雨花溅湿的痕迹,可见屋外雨势并未减弱,幸而他也不大在意这点小事,顺手拉了把椅子在晏欺身旁坐下,面不改色地继续道:“下雨天潮,方才遣人下地给劫龙印换了趟血,完事儿了便顺路过来瞧瞧……”言罢,又是神色诡谲地朝他二人扫过一眼,看似轻描淡写地道:“刚进来就听见岚因兄弟这番豪言壮语,说实话……我还有些吃惊。”
薛岚因不以为意道:“吃惊什么?”
从枕摇了摇头,语气平缓道:“遮欢如今年纪已经不小,往后继承族长之位,身边断然不可无男子撑腰——我看前段日子在沽离镇的时候,你二人似乎交谈甚欢,刚好遮欢对你也表现得格外中意,所以……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干脆结了这门亲事,一方面圆了那丫头的痴念,另一方面,你和晏先生也能得到白乌族的照拂,这样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薛岚因听闻此话,不由皱眉失笑道:“从兄这是哪门子的奇怪想法?早前在沽离镇的时候,我就同云姑娘把话说明白了,这一生,我只想和师父永远在一起,别的谁也不要,也从没想过要和哪家姑娘成亲。再说了……”
他声音一顿,约莫是想起了什么,但又不大方便开口,从枕自他眼神中隐约瞧出端倪,便忍不住追问道:“再说什么?”
“从兄打小跟着云姑娘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她心里挂念的那位,根本不是我吗?”薛岚因倏而叹息道,“找个样貌相似的人来取代另一个人的位置,难道不会觉得荒唐可笑么?”
从枕当即面色一滞,略有难堪道:“这……”
“慢着。”
此话既出,不知何故牵动了在旁沉默已久的晏欺:“……你刚刚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呃?”薛岚因回身看他,不明所以道,“师父怎么了?”
晏欺目光微动,似是若有所思道:“你说样貌相似,是在指的谁?”
薛岚因方要开口出声,从枕唯恐他一张烂嘴添油加醋,急忙赶在先前脱口解释道:“晏先生有所不知,这些旧事,都是二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遮欢那时年幼不懂事,让人拐到沽离镇里差点丢了性命,后来有幸被一位好心人捡去照料一段时间,她就从此惦记上了,这么多年不曾忘记过——而那位好心人……好巧不巧的,就和岚因兄弟容貌相似。她自己说的,我们也不知是真是假,只盼她能早日将这梦魇解除了,所以一直以来在这件事情上,没少为她花过心思。”
晏欺本不是什么爱八卦的人,但这会儿一双眼睛低低垂着,敏锐中隐透着一丝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异样情绪。薛岚因自然也没肯闲着,偏头盯他看了一阵,脑子里不禁模模糊糊的,也跟着整理规划出一点事情相关的虚幻雏形。
二十年前在沽离镇,云遮欢自称遇到了那个和薛岚因模样相近的陌生男人,但于同一个时间拐点的不同背景下,中原武林恰也处在风云动荡的最鼎盛时期——劫龙印一事彻底公开于众,而各方大小势力分别对此虎视眈眈,想方设法欲将其据为己有,最后出来致力于平息纷争的,还是一心向善的丰埃剑主秦还。
晏欺和易上闲都有提到过,当时的西北诛风门妄图控制活剑血脉来强行破印,其中带头抓捕薛岚因和另一名活剑族人的关键人物,就是诛风门的左护法闻翩鸿——但是闻翩鸿后来死了,另一名活剑族人也逃之夭夭,这条线索也就彻底断开了,可能因为时间隔得实在久远,很难有人会将两件驴唇不对马嘴的事情拼凑在一起,但只要绞尽脑汁想到那个点上了,某些盘踞在心头已久的困惑与迷茫,就会抽丝剥茧般一层一层地迎刃而解。
这是头一回,狗徒弟那颗冥顽不灵的破脑袋瓜子,比自家师父转得还要快。薛岚因转头凝向一旁面色仍是恍惚的从枕道:“从兄,我记得云姑娘当初和我说过,那人在救她之后没过多久,就被另外一大群人赶上来带走了……这些人大概是个什么样的特征,她有向你们提起过吗?”
从枕垂下眼眸,仔细回忆了好一段时间,才含含糊糊地道:“遮欢那会儿人才四岁,我们派人找着她的时候,人都已经吓不清醒了,只反复哭喊着说人来了很多,黑压压一大片,非常可怕……等等诸如此类毫无头绪的话。”说罢声音一停,又忍不住心生疑顿道:“不过……你们突然问这些旧事,又是做什么呢?”
晏欺目光一偏,从枕立刻会意过来,回头对身后迟迟站着不敢吭声的云翘道:“云翘,你先出去罢,遮欢那边还有几间屋子等着你去收拾。”
云翘应声点头,自知不宜久留于此,稍一转身,便匆匆掀开长帘退了出去。晏欺略微抬头,见人已经撑伞渐渐走得远了,方沉下声音对从枕道:“我明白你心思一向机敏过人,有些事情,你们那性子魔怔的小族长……怕是一时接受不来,但如果换成是你的话,应该能够做出最为理智的反应。”
从枕眉心紧蹙,像是意料到接下来他会说些什么一般,仅是抱拳弯下腰去,一字一顿冷静地道:“晏先生但说无妨。”
晏欺微微颔首,直截了当道:“我那日在璧云城中遇见谷鹤白,曾刻意将他头上那层帷帽揭开过一次。”
从枕神色紧绷道:“……谷鹤白?”
“他的容貌,和我徒弟……相似到了一定程度。”
此话一出,从枕当场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愣是将身旁好不容易沉住气的薛岚因都给吓得浑身一颤,险些随他一并狠狠摔坐在地。
“我的天……”他仿佛从未经历过这般荒诞无稽的说法,一时听来竟觉得非常可笑,然而事实却使他根本笑不出来,哪怕尽力想要弯一弯唇角,所做出的表情也扭曲到几乎变形,“这天底下,哪来这样巧的事情?晏先生,你、你该不会是看错了吧?”
晏欺叹道:“……我又不是瞎。”
“可这……也太荒谬了,幸好……幸好没让遮欢知道,不然难保她不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从枕扶额试去鬓间一缕冷汗,尤是虚惊未停道,“我真不敢相信,遮欢从小念念不忘的……会是那样一个人。也许……也许是弄错了什么,这世上,说不定还有第二个和岚因兄弟长相类似的人呢?”
薛岚因倏然闻言,不由苦苦笑道:“一个就够受了,哪还来两个三个?从兄不妨仔细想想,我们之前不是一致猜测,谷鹤白的身份背景非常特殊么?”
从枕到底人还不傻,震惊之余,也不忘稍有醒神道:“你是想说……诛风门?”如是一想,忽又觉得茅塞顿开,万千思绪亦纷纷随之接踵而至:“对啊……诛风门!谷鹤白如果曾是诛风门中人,那么杀人夺皮对他而言,也只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事!”
“正是如此。”薛岚因道,“那位多年前出手救过云姑娘的好心人……很有可能还是我哪位多年不见的亲戚,但我过往记忆有损,一样也不记得,而那个人,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留在这世上的,只剩下一张与我模样相似的皮囊。”
从枕喉头一哽,有些艰难开口道:“照你这样的说法来看,遮欢怕是无缘再与那人相见了?”
薛岚因点头道:“她这一别,便是与人阴阳两隔,再怎么喜欢惦记,总不能一辈子奢望一张空皮囊吧?”
从枕哑然道:“可是……”
“行了。”手中瓷勺“叮”地一声磕回碗里,晏欺起身下了躺椅,转而抬手将那窗前积灰的长帘掀开一条缝隙。
屋外雨还没停,隔着一层平坦窗台四散飞溅,大滴大滴地袭至地面,顷刻落成数粒凄冷的碎花。
“生死面前,谁还有空计较那点儿女情长?”晏欺不露声色道,“眼下劫龙印让谷鹤白拿捏了一份在手里,你们那位‘智勇过人’的小族长……可还拎得清孰轻孰重么?”
从枕面色一变,当即抱拳埋头至更低道:“晏先生,这件事情,请容许我私下做主……勿要如实告知于她。”
晏欺侧目道:“不告诉她?”
从枕道:“……是。”
薛岚因在旁坐不住脚,不由得悻悻反问他道:“从兄,事已至此,你还想瞒她到几时?这……日后总要和那姓谷的打交道,届时若不慎露了馅,她难保不会闹个天翻地覆啊。”
从枕目沉似水,一时抿紧牙关,竟无话可说。倒是晏欺闻言略微垂眸半晌,沉吟出声道:“确实……要现在说与她听了,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索性一瞒到底也罢,至少在劫龙印破解之前,她能稍微安分一些。”
薛岚因忍不住小声道:“师父,我觉得这样不行……”
“没别的法子。”晏欺拂手放下窗前长帘,似是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随后便不再执着于此,继而转过话题,又向从枕道:“另外,关于这件事情,我还想向你们打听一人……”
从枕喃声问道:“谁?”
“二十年前,西北诛风门左护法——闻翩鸿。”
——晌午方至,大雨仍旧未歇。
白乌族领地重重石屋交相环绕的偏僻一角里,赫然设有一座竹舍。竹舍年久失修,显然有多处破损,许是平日少有人光顾的原因,逐年累积的灰尘将四面苍翠的竹栏染至脏污,着实古旧到叫人咋舌。
“白乌族对于当年各方争夺劫龙印的讯息收集得并不完整,如今保存在族内的部分记载,也只剩下这残缺不齐的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