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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不为师 完结+番外_12(2 / 2)

薛岚因只当他又在生气,便轻轻耸了耸肩膀,想方设法地哄他开口道:“那些东西究竟是真还是假,我也没去求证过。反正我知道这么多,到头来,不也还是好好站在这儿么?”

晏欺被他耸得心烦意乱,终是抬起头来,一拧他寒热交加的臂间伤口道:“好?薛小矛,你说说看,你是哪门子的好?”

薛岚因让这一下拧得全身一紧,仰天惨嚎了一嗓子,连带着手劲也一并松了下来,不慎将晏欺摔回碎石地上,磕得闷声一响,好似骨头都要裂成无数个瓣。这会晏欺本人还没痛呼出来,薛岚因便提前替他“嘶”了好几声,慌忙弯下腰去,托住他的手肘连连说道:“师父你……唉,你这又是何必?摔疼没有?多半是疼的吧?”

晏欺有口难言,皱着眉头,全身上下脱了力似的泛着酸。许久,方借着薛岚因的支撑靠坐起来,扬起指节,燃聚内力点在石壁凹陷的最底端处,轻轻一划,但见眼前肆意蔓延的大片黑暗骤然亮起一道寒光,过不多时,便将其间一面字符照得微微发亮,隐约能探清几分原本的形状。

薛岚因瞧来只觉新奇,便耐不住上前疑问道:“师父这又是做什么?平白消耗内力,难道不会累么?”

晏欺先没理他,待得墙上一连串字符愈发清晰可见,才缓缓扶稳石壁边缘抬高手臂,正指向其中一枚极尽古怪扭曲的文字道:“……洗心谷神域被毁之前,曾一度被人用以压制内心躁动不安的魔魇,所以多年以来在此地驻足停留的,大多是一些极恶欲从善者。”

晏欺声音很低,许是没什么力气的缘故,每说出一个字来,面色便要无端苍白几分。薛岚因恐他体力不支,故伸手将他稳稳扶住,拢在肩头,尤是小心谨慎道:“师父当初为何要毁洗心谷?因为仇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晏欺淡淡扫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道:“我当初到往洗心谷,是因为遭师门中人一路追杀。中途莫复丘偏要多管闲事,进来横插一脚,最终逼我堕入谷底,企图借神域之力来废我一身穴位经脉。”

薛岚因神色一紧,道:“后,后来呢?”

晏欺道:“那时我受了重创,自身内功又与洗心谷周围气劲格格不入,很长一段时间徒遭反噬,导致双眼无法视物,腿脚亦不灵便,每天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只有摸索了解谷底各式不同的石壁。”

薛岚因心道,原来早前面摊伙计讲的那些个江湖传闻,竟有大半是真的,若论及对自家师父的了解,他还全然不如一个吃茶听戏的外人。

心中正一时惭愧,却听晏欺又道:“早前曾有书本记载,追溯到更久远时期,有一古老部族,其族人体质极其特殊,外至骨血,内至魂魄,皆为铸造武器的绝佳之选。所以古往今来,但凡好战争者,无一不是大肆搜捕屠杀拥有此等血脉的同族之人——久而久之,族内幸存者寥寥无几,大多四散逃窜,奔至各地隐姓埋名,最后惶恐终老,客死他乡。”

薛岚因听罢,不由面色微凝道:“师父所说的……恐怕就是活剑族人吧。”

晏欺摇了摇头,淡淡否决道:“活剑此名,是后来江湖中人予以他们的一项通称。若要论其真正的族名,还是要从石壁记载的古文字中探寻答案——只是这些字符流传至今,尚无人能将之破译完全,活剑一族的叫法习惯成自然,便也少有人去考究其真名如何。”

薛岚因垂眸思忖一番,又道:“按照谷鹤白之前的说法,只有破解劫龙印方能寻得活剑真迹。可你方才又说,活剑族人早已分散各地,幸存者更是所剩无几……那么归根结底,这所谓的‘真迹’,究竟是要到何处寻觅呢?”

晏欺眉目淡薄道:“我未曾有过破解劫龙印的任何经验,只在最初被困谷底的一段时间里,短暂接触过石壁上先人印刻的古老字符——所以,真迹存在与否,我不能断言,但迄今为止,我所遇到与此相关的特殊人物,始终都只有你一人。”

薛岚因很是平静。又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近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各类事态,原本听在耳畔还会觉得惊诧又惶恐,到如今却只剩下数不清的放任与麻木。

“师父你很早便知道这些。”薛岚因道,“但你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半句。”

晏欺深深望着他,良久,复又侧过眼眸,声线黯淡道:“我现在对你坦白这些,又何尝不是没有办法?倘若可以的话,我倒希望能永远不与你说起。”

薛岚因一怔,不由凑上去反复追问道:“为什么?师父,你我师徒十六年,还不足以让我对你知根知底么?”

“不是对我知根知底,是对你自己。”晏欺蓦地坐直腰身,扬起一手捏紧薛岚因的下巴,似是痛心,又似是无奈道,“我就问你一句,在你受过刀伤,有了创口的时候,能管得住你身上那些怪物一样的活血吗?”

薛岚因老老实实道:“不能……完全压不住。”

别说强有力的压制,他甚至压根掌控不了那些要人命的可怖之物,一个不慎,还会被自己的血液逼至绝路,最终骇得奄奄一息,不知所措。

“百年以来,与你具有相同特征的大多数人,皆是被人残忍分尸至死的惨痛命运。活剑于外人而言,只是用来铸造兵刃的一项工具,于自身而言,更是不可掌控的凶锐利器。”晏欺道,“眼下你知道自己的血液有多特殊,你又打算去做些什么?放血自/残?还是主动给人献上你的四肢头颅?去做一把实实在在的‘活剑’?”

薛岚因被问得有些发蒙。

主动将身体交由旁人乱砍,那是不可能的。但要说到放血自/残,晏欺确实料到了点上。

“我从没打算给旁人投怀送抱,更没想过要将自己送去任人宰割。”他道,“就算师父你告诉早点我这些,我也绝不会做出任何违抗你的事情。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听。只要你别再瞒着我。”

晏欺定定凝视着他,没多久,忽然又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苦,像是掖着许多说不出口的伤情之事。但他笑起来的样子,着实是好看的,借着内力燃起的微微一缕薄光,能将那锋利如刀的侧脸照耀得似雪一般轻柔。

“你……笑什么?”薛岚因有些愣住。如若不是瞧见晏欺眼底深深坠入的苦涩与消沉,他大概会误以为晏欺在嘲讽他的承诺。

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我不用你什么都听我的。”晏欺扶着薛岚因的肩膀缓缓站起身来,微一扬手,点在石壁凹陷蜿蜒的一行字符上方,沿途下移道,“你仔细看着这些古文字……它所刻画记载的,多半是古人借活剑血脉烧杀抢掠的真实经历。”他没看薛岚因,仅是竭力一手扣在字符上下微乎其微的缝隙之间,面色寒凉如冰道:“小矛,死亡并不可怕。最可怕的东西,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不断失去,却始终无能为力。”

直觉告诉薛岚因,晏欺心里必定还藏了一些难以言说的隐情。

因而他垂眸思虑一番,终是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回望晏欺道:“师父……”

晏欺停下来,淡淡看向他。

“师父,你告诉我。”薛岚因道,“莫复丘和谷鹤白都曾说过,你舍身救了我一条性命。那你方才提到的‘死亡’和失去,是不是和我有一定的联系?”

言罢,不等晏欺有所回应,薛岚因又一次弯腰上前,目光如炬地直视他道:“我曾因事故重伤过一回,但我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记忆,对不对?”

——果然,晏欺又不说话了。

他心窝里像是藏了块宝,谁过去一碰,他准跟谁急。

薛岚因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好声好气地半蹲下去,矮着脑袋轻声哄他道:“师父,说说吧。”

晏欺抿紧嘴唇,没再看他,似乎也没打算吱声。

薛岚因呼出口气,又接着道:“说一说吧,师父。你是怎么捡到我的?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很早就想这么问了,一直拖到今天出口,反而有些难以形容的忐忑与不安。

他原自认为活了十六年之久,也不过是个未经世事的普通人,而今出来闯荡一番,方知在他尚未降生的十六年前,遗留了一份独属于他的陌生记忆。

“师父,尔矜是谁?”薛岚因倾身过去,一丝不苟地贴近晏欺凉薄如斯的冰冷面容,尤是固执不断道,“别的不说,你好歹告诉我这个——你说‘岚因’是师祖替我起的名字,而小矛则是我老土难听的大名……那尔矜是什么?是不是我曾经用过的名字?”

良久无声。

晏欺一向刻意躲闪的眼睛里,总算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薛尔矜这个名字,是……”

话方出口,却见晏欺眸色陡然一凌,蓦地施力将薛岚因一把拽往身后,转而收手挥散内力,片刻又隔空支起一道数尺之高的真气屏障——

不过眨眼一瞬,三声兵刃钝响轰然于耳畔炸开,薛岚因方要惊诧抬头,反被晏欺单手朝下一摁,紧接着又是扬袖横空一扫,恰将头顶突袭而来的碎石沙砾击落在地,须臾化为一片与黑暗相交融的细小尘埃。

“——哎哟哎哟,看我这是不小心请来了哪尊大佛呵?”

头顶漆黑如夜的石缝之间,女子阴柔清脆的嘲讽声响绵延不断道:“晏欺啊晏欺,我该说你们二位是师徒情深呢?还是愚蠢至极?”

第31章徒弟,嘴伸过来

晏欺容色不变,仍是沉静如水道:“玩够了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元惊盏。”

薛岚因听罢一怔,随即慌忙前去扶紧晏欺胳膊道:“师父!”

“你到我身后去,别离太远。”晏欺道,“屏障在外,他伤不了你!”

薛岚因应言后撤,还未能开口同晏欺说上只言片语,飞驰而来的锋锐短剑已接连扣在屏障外围正光圈处,“啪”地一响,顷刻随之凝结成冰,碎如零落骤雨。

放眼一片昏暗无光的模糊视线中,唯有一缕阴冷幽光逆风而立,远远望去,却像是生生蒙上一层大雾一般,几乎没法轻易将之看得清楚明了。而晏欺毕竟非普通等闲之辈,匆匆一眼便判断出方位如何,顺势一掌狠狠拍在身侧略微粗砺的石壁之上,催使那落地无数碎石融于流动如潮的内力中央,一扬腕,一拢指,纷纷有所意识地抛向前方暗域之中,争先恐后朝元惊盏所处的晦暗角落倾泻而下。

不料这娘们儿似的臭男人,披了一身女人皮囊,倒是难得潇洒又利落,刚开始还被晏欺一手反击砸得不知所措,但在意识到对方内力早已供给不足的一瞬之间,一切惧怕都化为了大风一吹便跑的墙头土灰。

晏欺将自己折腾至灯枯油尽也是迟早的事情。元惊盏想,谁让这魔头两次截灵指用得跟玩儿似的,偏偏还没了命往他身/上指——若真要是普通人接二连三地催动禁术逼人魂魄离体,怕到现在已沦落为一个暴毙至死的惨痛下场。

——可晏欺就是与众不同,他历经千山万水一路活到现在,反倒越来越像个不知畏惧死亡的怪物。

元惊盏右掌朝天一抬,一声用以招唤流魂的“归魂阵”还没自他口中成形,但见那晏欺偏是破天荒地回过身去,扬声对薛岚因道:“嘴伸过来,借你内力一用。”

薛岚因道了一声“好”,心中正疑晏欺何时竟这般不同他客气,一抬脑袋,却是骨节分明的一只大手挥来正盖其面门,双指微一用力,发狠揩在他毫无防备的温软唇瓣上,而与此同时,体内汹涌澎湃的内力亦随着晏欺指尖的温度一点点传递过去,速度竟快得近乎一气呵成。

薛岚因双眼微瞪,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何事,面前晏欺已经借他一份内力推掌出去,划过长空正朝前方狠狠击落,堪堪在起伏不定的石缝之间炸开一声巨响。

下一刻,女子瘦弱憔悴的身影当即随之飘退数步,倏然朝外一仰脑袋,恰为晏欺那横来一掌骇得全身一震,埋头咳出一滩鲜血,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晏欺手无兵刃,空有一枚剑鞘悬在腰间,顺势拔出抛过头顶,最终实实握在手心,凝眸指向来人胸膛。

——彼时四周无光,独元惊盏发肤间诡异蔓延的丝状纹路呈暗红色,于大片黯淡迷蒙间隐隐现出几分呼之欲出的浑浊光泽。

“劫龙印剧毒深入骨髓,三日不解,人魂具散。”晏欺道,“元惊盏,你倒也是个不怕死的。”

元惊盏抬了抬下巴,笑容诡秘道:“能解劫龙印的东西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晏欺看了薛岚因一眼,并不接话:“任岁迁那老狐狸上哪儿去了?”

元惊盏道:“怎么着,想他啦?不好意思,那窝囊废还真不在此处,要找他,得下地底里找!”

话音方落,一拳接过一掌,踏过石壁袭上晏欺眉梢,沿途扫落一阵碎石残沙,携着迅猛掌风便直扑二人面门。晏欺本身并无内力,借了薛岚因一张嘴来胡乱索取,偏偏腿脚又不利索,侧身抵过一拳,便没能压制紧随其后的疾速一掌,硬生生挨了那么一下,正中腰际,脆如薄纸的屏障应声骤裂,化作烟尘飘至上空,瞬间没了踪影。

西北诛风门中弟子,向来以一手令人闻风丧胆的夺皮之术杀人于无形,而其次,便是那毒辣著称的一套拳掌功夫,配合其敏捷如风的特殊姿态,来往穿梭于敌手之间,直叫人全然应对不及。

眼看那元惊盏一掌过后,换手又接一拳冲出袖口,晏欺心下一紧,下意识里将薛岚因往身后扯过,殊不知这混账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竟一手横来夺了他的剑鞘,一个抢先踏步上前,迎上元惊盏那如滚滚烈火的万钧之拳——

一时之间,巨响震天,顷刻穿云裂石!

晏欺呼吸一滞,魂都让他吓没了一半:“薛小矛!”

却在他出声同时,见得那笔直剑鞘与拳风相抵相融,所炸裂开的沉厚气场顿将晏欺震得朝后一歪,折身砸在坚固僵冷的石壁上,一时正磕得气血上涌,反被薛岚因大手挥来揽在臂弯,稳稳摁往怀里,直道:“你别出手,我撑得住。”

晏欺心道,这毛孩子平日里半点功夫都没沾过,此时此刻,又怎会是元惊盏的对手?

然而不等他再有任何疑问,前方薛岚因紧握剑鞘的手臂已经抬了起来,朝上一指,画圆为圈,聚内力自成一道光牢,正将元惊盏突来一臂隔开在外,生生弹出五尺之远。紧接着,拥住晏欺的另一只手亦是抬起,搁在齿下,狠狠一刮——

晏欺瞳孔一缩,一声“不要”未能出口,薛岚因指间已有血液淌了出来,沾在鞘身上,如倾力散了一把大火,连带半边臂膀都在疯狂燃烧。而那元惊盏蓦然见得此状,尤为兴奋,连连出声叫好道:“你这魔头,算是收了个好徒弟哇……”

然半句话尚未成形,剑鞘应声而落,堪堪划在元惊盏脖颈寸余之处,迅速带来一阵噬骨钻心的疼痛。元惊盏趔趄着往后倒退半步,慌忙抬臂便挡,薛岚因却不见好就收,剑鞘攥实在手里,不由分说便要继续下落,半途晏欺偏被赶上前来,双指并拢一线截在他手腕之间,厉声喝止道:“小矛,收手!”

薛岚因被那一下点得全身一麻,胳膊当即软了下来,剑鞘亦随之落地一颤,反被晏欺顺势捞了回去,卖力按住他指间刚咬开的伤口道:“混账小子,活血与劫龙印不可相触,届时互生感应,谁也料不到会发生什么!”

话方说完,正逢后方元惊盏挥来一掌推上薛岚因后脑,晏欺“啧”了一声,起身作势要挡,忽闻耳侧一阵无形刀风哗然而过,似夜空一道惊雷从顶劈下,而其方向所指的,不是他和薛岚因,而是那昏暗环境1

拒不为师完结+番外_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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