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61节</h1>
她脑子里还迷迷糊糊,没回阿离的话,只是端着水杯往客厅去,走了几步被阿离拉住,目光在她手中的水杯上停了停。
风里希明白他什么意思,摆摆手道:“没事,他就喝这个。”
在阿离“我们家再艰难也不能这么寒碜地招待客人”的目光中,风里希将水杯放在沙发上的人面前,然后招手叫阿离过来:“你们聊,我去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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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希蹲在玄关处捡钢珠,捡着捡着手背上一凉,是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她一边数到第93,一边在心里吐槽李唐的钢珠是不是撒了胡椒粉,怎么每次捡着捡着就会捡出眼泪来。
就在她噼里啪啦给钢珠浇水的时候,面前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里捏着一张纸巾。
李唐目光在她被咖啡烫伤的手指上一掠,然后好像很多年前一样,轻声说:“我来。”
风里希擦了擦鼻涕,老实坐在一边看他穿着会议上下来的西装领带憋屈地半跪在地上捡珠子,一抬头,见阿离在不远处面色难辨地站着。
要说阿离再怎么沉稳,眼下也不过是个13岁的孩子,一天之内见到太多不合常理的事,实在是对青少年的成长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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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的时候,阿离吃得格外斯文也格外艰难,神情复杂地看着各自埋头进食的风里希和李唐,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这就好像一个人学了十几年的物理,忽然有一天发现牛顿和自己在一个会上,你回家和妈妈吹嘘你今天见到了牛顿,结果牛顿马上就出现在你家门口,并且和你妈很熟。
当你还沉浸在震惊中时,从来不哭的你妈哭了;当你要冲上去用你男子汉的肩膀给她一个依靠时,在一边打酱油的牛顿比你早一步上了。
然后……牛顿赖在你家不走了,并且十分不客气地给自己盛了碗饭,最重要的是你妈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当牛顿他不存在。
阿离摸了摸头,牛顿被苹果砸聪明了,他被牛顿砸傻了。
阿离还没从《论李唐是否真实存在于阿离的三维世界》中回过神来,却见如今it界堪称第一人的大神stephen,正做贼似的将碟子里挑干净刺的鱼肉往他妈那边推,推到一半被风里希瞥了一眼,白天在几千人面前舌战群儒的气势一去不复返,长手指委屈地在碟子边上挠了挠。
阿离一口饭刚喷到一半,看见他妈又看了眼碟子、看了眼stephen,最后看了眼阿离。
然后,那碟被牛顿亲自去骨的鱼肉,就被送到了阿离面前。风里希盛了碗汤,对阿离说:“多吃鱼,补补脑子,省的出去人家说我儿子连这蠢蛋都不如。”
阿离噎了噎,环视餐桌,一、二、三,一个人在说话,一个人是自己……那所谓的蠢蛋……
他的目光落在今天刚被万众膜拜的大神身上,到底把那口饭喷出来了。
被叫做蠢蛋的、阿离及许多同行的偶像李唐,很小媳妇地用餐巾擦了擦风里希桌上洒出来的一点汤,表示已经欢欣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那一瞬间阿离忽然觉得,他妈可以征服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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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饭以后阿离很自觉地要去收拾,被风里希一个眼神定住。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那边的偶像已经将西装外套脱了,领带也解了,袖子撸到手肘,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正在…….
奴隶一般地往洗碗机里摆盘子。
阿离石化地站着看了十五分钟,不得不承认,stephen果然是大神,就连往洗碗机里摆盘子这事也干得十分漂亮,将水流的冲击面和不同形状餐具间的影响都考虑了进去……
他觉得喉咙有些干,这个时候应该如何?上去和偶像热烈讨论盘子摆放的优化设计?
阿离偷眼看了看坐在一边喝茶上网的风里希,为自己的想法捏了一把汗。
阿离捏汗的时候李唐已经结束了奴隶主给他安排的活,自己默默坐回到沙发上,那侧影看着不知为何有些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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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希合上电脑时,客厅里一大一小正趴在茶几上画着什么,相似的侧脸上有着相似的专注,就连思考时微抬下巴的动作都是那么一致。
她坐在一边看了许久,阿离面上虽然尽量绷着,到底还是透出少年心性,说到激动处脸颊微微泛红,对面的李唐边听边微微颔首,偶尔提出几点建议,阿离很是重视,仔细思考后郑重在纸上大刀阔斧地修改起算法流程来。
白格子的哥特式窗子被风吹得动了动,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湿意,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站起身来将对埋头拯救世界的父子俩说:“阿离,你该洗澡睡觉了。李先生,你也早点回去。“
她这声“李先生”一出,阿离明显感到对面的人面上僵了僵,然后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起身。
阿离上楼时,苏糜正从楼上下来,狐狸爪子一把拉住阿离,委屈地打小报告:“小阿离,离离她不给我吃饭!她要饿死人家!”
阿离无奈地扶他下楼,解释说:“苏叔叔,你明天要动手术,医生说术前24小时不能进食。”
苏糜委屈地撇撇嘴,受用地由阿离扶着:“小阿离,小阿离,叔叔平时对你不错吧?”
阿离莫名其妙,只听苏糜又说:“所以如果明天离离要揍人家,小阿离可要替叔叔拦着啊!”
阿离更加莫名其妙,不知好好的为什么mommy会揍苏叔叔,只能嘴上敷衍着。
阿离扶着残疾人经过玄关时,一阵风吹来,他下意识地偏头一看,这一看却再迈不动。
大门半掩着,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见风里希背对着他们站在石台上,stephen站在她对面,西装外套还搭在臂弯。
阿离看不见自己母亲的表情,却将李唐面上的神情看了个清清楚楚,那位从前只是书本上一个名字的大神,正低着头认真和他的母亲说着什么,低垂的眼角眉梢让他不禁想起在母亲床头看过的一张便签。
この上ないのはうつむいたその颜に浮かぶやさしさ。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他说着说着,一直站着不动的风里希忽然伸手打了他一个耳光。阿离被惊得差点把苏糜按倒在地,却见隔着玻璃,被打的那个并没生气,而是叹了口气,一只手顺势握住她的手,另一只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连人带衣服一起压进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
那样子,竟有几分讨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