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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楚无过2022年12月3日字数:12850[]夏至到来之前,我总算搞掂了那篇名叫《司法判例和土地交易制度》的论文,其中艰辛自不必说。其他不论,单就在期末考的备考阶段逼人就范,便足以一窥老贺的魔鬼属性了。何况该论文想抄也没得抄,我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写,有点随心所欲的意思,以至于最后从体例上讲这还算不算论文我都说不好了。不想贺芳挺满意,她先是从头到尾瞄了几眼,随后一看就是十来分钟。我去老贺办公室时,李阙如恰好也在,同记忆中一样,他坐在沙发上玩电脑。不等我凑过去,他立马合上笔记本,问我干啥。我只能「靠」了一声。这逼说我论文要得奖了得请他妈吃饭,到时可别忘了他。我他妈的一拳夯死你个傻逼。老贺让他闭嘴,说哪凉快上哪儿玩去。他冲我笑笑,拌了个鬼脸,敢情是幼儿园熘出来的二傻子呀。值得一提的是,几十个案例中,城投公司频频露脸,光作为诉讼主体的就五六个,行政、民事、商事都有,更不要说它在好几宗土地确权纠纷中的第三人身份了。既然没少介入土地市场,那城投副总被国土资源局的哥们儿牵扯出来就太正常不过了。论文是写完了,那一大摞复印资料我倒留了下来,不是为了什么纪念意义,而是太沉,实在懒得扔,顺手丢进了寝室壁柜里。时间再紧,呆逼们也要忙里偷闲,看看比赛,打打球,以及耍两盘《冰封王座》。打游戏基本都是在中午,饭后俩小时。大概就是六月二十二号,天阴沉得像裹了条湿棉被,我跟害了内风湿一样手感极差,打了一局后,就退出听了会儿歌。上qq跟陈瑶聊了两句,好半晌她才回,正打算开喷,我猛然发现母亲的头像竟然亮着。怎么说呢,一种朗朗干坤之下见了鬼的感觉。据我估计,自打出生这个号就没被用过几次,母亲零星的几个好友名字我都能记下来。倒不是不会打字啥的,母亲的五笔比我熘得多,她只是懒得用,不习惯。注册时我随便给她起了个名字,「竹叶青」,窦唯的一张专辑名。可能也是一种酒,天晓得,反正现在变成了四个字,具体是啥就不说了。总之像他们那代人管用的呢称一样,文雅却不可避免地迂腐,或者说傻里傻气。我问母亲咋用上qq了,不等回应,陈瑶一个劲地催催催。「还没上课呢?」有个分半钟,母亲来了一句。「这才几点?」「哦,复习得咋样了?」果然。「还行吧」「别老玩游戏」对着闪烁的光标,我竟不知说点什么好。「人哩,跑了?」「在呢」「曲儿编得不错」她甚至发了个眨眼的表情。「啥?」「听歌呢,你空间那歌」愣了好一会,我才反应过来,qzone是4月与魔兽世界差不多同时间公测的个性化平台,类似于博客。3月23号,也就是大奖赛结束那天,赞助商随机赠送的内测英雄帖,只能称之为走了狗屎运——起先我以为人手一份,结果是限量版。一番鼓捣,空间bg我上传了两首小样,如你所料,均走得伤感路线,包括《咏劫》。老实说,也没啥目的,就是图个新鲜儿。鄙人也算是行走于了时代前沿,寄托一种另类颓废的精神自嘲吧。得承认,拖住鼠标时,手是发抖的——也不光手,费了老鼻子劲,我才避免了因脸红而汗流浃背。多谢这感人肺腑的天气。打开qq空间,留言板空空如也,访客栏下面,最近的一位当然是母亲头像,日期:6月22日。「我下了啊」母亲说,很快又补充一句:「好好复习!」直到她头像暗淡下来,我都没能把那个「哦」发出去。一种心乱如麻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我知道陈瑶她妈会再来找我,但这一天真的到来时还是有些吃惊。这次是在考试之前,有些不厚道。依旧是老一套说辞,陈瑶的想法,她的过失,以及我这个障碍。她质问我还有什么比帮助一位女孩实现梦想更可贵呢?我不置可否。我觉得她的表述太过书面化,让人紧绷,感觉不舒服。她晃着小勺子,说不要再耽搁她了。她妈本来要请我吃饭,我拒绝了,她就找了家冷饮店,还行吧,起码凉快。这位女士穿了件黑色背心裙,上面点缀着一些贝壳和花骨朵,至于是刺绣还是画上去的,我就说不准了。我想说的是,每次她抬起右臂,我都会不可避免地瞥见她的胳肢窝,那里嫩得像扑了粉。或许也正因此,其间斜着排列的三颗小痣显得极为突出而生动,我老觉得自己是在跟它们说话。或许是我的恍惚引起了她的不满,女士的语调变得凛冽起来。她控诉我自私,说要真为陈瑶好,就应该放手,而不是流氓一样死缠烂打。这就他妈有些过分了,我说可以啊,我又没拦着不让她走。她妈翻翻眼皮,却沉默下来,开始埋头舀盒子里的冰激凌,有些疯狂。持续了十来次后,她猛然抬起头来,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她这一叫,周围的目光都扫了过来。我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怎么了?」「怎么了?」她拍拍桌子:「我直接找你父母,找你妈去!给脸不要脸!什么东西!」我突然就想扇她的脸。我并不拒绝交流,但现在,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扇她的脸。「张凤兰是吧?好好好」她胸膛起伏着,并不雄伟,周遭的目光却越来越亮,像是谁在我们头项罩了个凹面镜。我只能笑了笑。我张张嘴,刚寻思着说点什么,一坨香甜的煳状物就飞了过来。我压根没意识到去躲。终究还是大意了啊。这事我当然不会跟
', ' ')('陈瑶说,她妈有没有说就不知道了。不过至少据我观察,陈瑶并不知情。六月二十七日,即马刺夺冠后的第三天,期末考开始,一搞就是六天。等我们考完,大一、大二才开始,陈瑶考四天,从三号一直到七号。继五月份醉洒大闹系辅导员之后,大波就全校闻名了,至今校园bbs里还流传着他身着四角内裤在校门口四仰八叉的动感照片。对此他本人的看法是,还不错,够朋克,而且毕业证学位证哪个也没耽搁,不就记个过嘛。这货在排练房楼下租了间房,一直没走人,这阵儿,不时教唆着乐队重整旗鼓,「起码临走捞点钱嘛!」他说。可笑的是,我老还一再试图找机会跟哥几个说声对不起。百般犹豫,又觉得过于矫情了。陈瑶考完的第二天,我们到平阳医学院附近演了一场。这儿就仨学校,俩都是大专,跟东大学城肯定没法比,但架不住医学院人多啊。别看名字一般,它有好几个专业在亚洲都名列前茅,中亚留学生不要太多。跟我们那儿考试期间的寂寥不同,这里人很多。邀请我们来的是个移动公司门面店,搞什么促销活动。也没舞台,就门口一戳,唱了仨钟头,荫凉地也差点把人给热死。好说歹说,店主给了四千五。揣着血汗钱,在街上逛了一圈儿,大波突然提议到医学院食堂啜一顿,他说这儿的什么什么菜很牛逼,以后再想吃怕没机会了。最新地址;≈65337;≈65331;≈65318;≈65368;≈65331;≈65294;≈65359;≈82;≈65351;;瞧那老泪纵横的模样,没办法,只能依了他。邪门的是大食堂只用饭卡,给现金不要,我们就笑了。饥肠辘辘地晃了一阵,总算找到个愿意拿饭卡换现钞的雷锋。刚刷完卡转身,我就看到了邴婕。黑t恤、热裤、白拖鞋,头发还是很短,跟个小男孩似的,她也是刚打完饭,两人都愣了愣。还是邴婕先走了过来,她笑着问我咋在这儿。我捞捞背上的琴,又不由自主地挠了挠头。那天打王伟超家楼道出来,圆脸追上我问是不是在平阳上学,我点点头,她拽着邴婕的胳膊说:「她也在呀!」我没问她在哪个学校,我甚至没敢或者说不想看她。事实上,在王伟超家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谁,尽管这个人的变化是如此之大,跟记忆中完全不同。邴婕也没说,她似乎不太爱说话,我记得在楼道里她只是「呀」了一下,圆脸道明身份,呆逼们大声惊呼时,她也只是说了声:「不会吧?」但圆脸难缠啊,她掷地有声地告诉我邴婕在平阳医学院读大二,仅用余光我也瞧得见后者在不间断地掐着前者的胳膊。圆脸作为一名已婚妇女,坚强得连一声都没叫唤。吃饭时,邴婕坐在我身后,大概两桌的距离。对面的陈瑶两眼像个探照灯,滴熘熘地转来转去。哥几个问这谁啊,特别是大波,完全是一副没见过女人的鳖样,陈瑶乐得参与其中,愉快地浑水摸鱼。我能说点什么呢,我说就是一初中同学,好几年没见了,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邪了门了。「那可真是有缘啊」陈瑶说。呆逼们都笑了,我从末听过如此粗俗不堪的笑声,简直想跟这些人绝交了。关键是我们这副模样放到邴婕眼里,她会怎么想?这顿饭吃得人如坐针毯、汗流浃背。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瑶踢踢我,说:「人走了,」过了两分钟,她又说:「往这儿来了」她不说倒还好,一说我几乎能感受到邴婕在步步逼近。我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但陈瑶紧绷着脸,呆逼们兴奋得浑身都在发抖。终于,她在隔一张桌子的地方停下,说:「先走了,严林」我惊愕地抬起头,迅猛地点了点头。四五天吧,搞了五六场商演,算是告别演出吧,疯了一样。完了大波说他要回老家玩几天,想想以后怎么办。他爹在当地有个炼油厂,破败是破败,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货把大奖赛光盘及母带一股脑儿拎了过来,他嘱咐我保存好,搞坏了跟我拼命。省台直播当然给掐了,却并不妨碍乐队那场处女秀在网络上的零星流出,遑论好坏,多少收获仨俩粉丝。老实说,要不是估摸着将来能给王伟超烧俩张,这些玩意儿我现在就一把扔了。陈瑶一连几天都给我摆脸色,不冷不热,有时候晚上吃饭时她竞能一句话都不说,这己非一般境界所能比拟。有话要说时,谈的也都是邴婕,好像我床上即刻就躺着一个女的,名字叫邴婕。问起问题来更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包。但实话实说,这些个疑问百分之九五我都解答不了,我建议她问老天爷去更现实一点。当然,谁都知道,这是伪装。送别大波那晚,乐队正式宣布解散,我们在山寨青岛啤酒城喝得晕头转向。理所当然地,我难得做了一回东。但陈瑶来得很晚,过来时已经有点高了。我问她在哪儿喝了。她说:「要你管!」好吧,在呆逼们的叫好声中,她开始跟大家拼酒,半轮下来脸就青了。傻逼们立马蔫了。我捞着她在水沟边大吐特吐,不远处挖掘机嗡嗡作响,我们头顶的土山没准就是它堆出来的。我不记得陈瑶吐了多少,因为我也是头昏脑胀,几乎是跪坐在地上,只记得她在疯狂喷射的间隙说了很多话。她说为什么这么难,活着为什么这么难;说妹妹苦,说杀人为什么算犯法,「你不是学法律的吗?」她扯着嗓子,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最后她质问我为什
', ' ')('么不问问她,「懦夫!」她说,她抱着我拼命地捶打,完了一口吐在了我背上。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彷佛挨了一刀。而陈瑶额头沁凉,像一块即将融化的冰。····听说我决定在平阳某律所实习后,七月中旬的一个周六,母亲来了一趟平阳。除了被褥衣物,她还捎了点零食、土特产。前者给陈瑶,后者当然归老贺。当天中午,母亲在校宾馆请客吃饭,还特意让我叫上乐队哥几个,我也搞不懂什么意思。没办法,乐队早散了,甚至整个大学城都空空荡荡,连校宾馆都半死不活的。老贺说每年最烦的就是这会儿,吃个早饭都难,啥都得自己做。我差点告诉她,我妈从来都是自己做,买早餐?没有的事儿。如你所见,除了老贺、陈瑶,还有李阙如,与餐的只有我们鼓手。母亲说要还有其他落单的同学,一起喊过来得了。我问她啥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老贺说企业家当惯了都这样,这么说着她嘿嘿地笑了起来。大伙也跟着笑。我大概也只能笑了。其实考完试,母亲没问我啥时候回去,我就知道事情不对了。果然,没两天老贺就联系了我,她给了四个选项:平海纪委、平海律所、平阳中院、平阳律所。犹豫一阵,我还是选了第四个。是好是坏,谁知道呢,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想回平海。当然,周六早上母亲打电话来时,本来打算让我去陆敏那的,得知陈瑶也在,便直接杀到了学校。母亲夸李阙如长得好,有佛性,转脸又说,跟大姑娘似的。后者脸蛋红扑扑的,像真是言语间就变了性,他眨巴着大眼,一副欲言又止的娇憨样。老贺自然是美滋滋的,哪怕她连连摆手,怪母亲谬赞。我却忍不住想笑。确切以及坦诚地说,李阙如很富态,皮肤比大姑娘都要好,水灵水灵的。至于佛性嘛,我只会想到他老二上的那串珠子,大概是佛珠给捻到ji巴上了吧。李阙如难得举止文雅了一回,倒不是说以前多粗硬,而是毛躁。就那种你一眼瞅上去就知道起夜比较多的人,今天倒谨言慎行、安安静静的,起码没分分钟被他妈教导闭嘴。席间这货甚至秀了段英语,从词根上讲了下加拿大特产熏鲑鱼与日式刺身吃法的区别。老实说,以我这刚过英语四级的水平确实听不太懂。我甚至怀疑这一段老贺是不是跟儿子在家里排练过。母亲说除了央视大赛,七月下旬至八月初还有个中国曲艺节,在杭州、南京、昆明、银川、哈尔滨等多地举行,四十多个剧种,两百多个节目,凤舞剧团作为几个主要评剧团之一也要参与整个系列演出。其实就是抱团巡演嘛。而这还不算完,以后剧团啊,每年都要不定期到林城去扶贫演出,这是赵xx答应出山的条件之一。据说义演的全部收入将建设一所希望小学,算是做点力所能及的公益吧。按母亲说法,咱艺术学校也该找机会多宣传宣传了。不过光《梦想中国》小算下也得持续到金秋十月,抱团巡演啥的,少说十几二十天,哪还有时间义演。「不会一跑就大半年吧?」我问:「忙得过来么你」「想啥呢,」母亲笑笑:「能不能进得了资格赛还俩说,」这么说着,她抿口酒:「演几场歇几天呗,要连轴转可不得把人累死!」随后对陈瑶悄悄说了句什么,耳垂在头部的晃动中亮晶晶的。是的,母亲戴着耳坠,难得一见。其实她一直有耳孔,床头柜的椿木老匣子里的这对银耳坠,几乎从末戴过,不知是否跟当年教师着装规范有关。记得老早,上小学的时候吧,母亲老让我拿棉签给她通耳孔,说两星期不动就会自己长上。现在想来,何止耳坠,她连戒指都很少戴。父母结婚那会儿兴老三件,没有首饰什么的,戒指、镯子和耳坠据说都是三周年时补的。奶奶说那时百货商场有银匠,自己拿银锁去,现溶现打,母亲这一套下来光加工费都出了几十块。但这些,终究是压箱底的东西,一般没有拿出来示人的必要。我一度以为首饰就是放在匣子里看的,直到初一时见某位同学的母亲戴着戒指才意识到事情并非如此。记得跟母亲谈起时,她说整天捏粉笔写字,戴啥啊戴。至于现在,只能拿这些做工粗糙、样式陈旧的老古董装装门面了。饭后送别老贺,我和陈瑶陪着母亲在几乎空无一人的大学城里散了会儿步。天还是很热,蝉濒死地叫,老榆树融化般淌出一种褐色汁液,又一路滴到地上,无比恶心。我们在路边看台的屋檐下走,这里好歹有风,尽管偶尔会有一些不堪入目的垃圾强行掠入视线。母亲穿了件长款印花连衣裙,及脚踝的裙摆在行进中舞个不停,透出里面的黑色衬裙和两条白腿。我跟在后面,总能看到那俩柔软的腿窝子,它们在有些发红的天色下几乎要透出光来,此种感觉无比怪异。我只好抹抹汗,快速挤到了两人前面。为此还挨了陈瑶一句奚落,她呲牙咧嘴地说我没眼色。母亲只是笑笑,没说话,黑色短袖小v领很紧俏,加上裙子的高腰设计,使她的下身长得有点夸张。陈瑶一路叽叽喳喳,恨不得拍拍翅膀飞到树杈子上,跟上次见母亲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她们偶尔说些悄悄话,当然,我也无意细听。我问参加那什么巡演有没有钱拿,母亲说就是个辛苦钱,毕竟也是公益性质嘛,传播个文化啥的。「不过——」她笑笑:「至少能提高点剧团的知名度,还能给咱学校打打广告,对不?」乐队也跟过演出,所以这个节那个节的说什么公益性质都是骗傻子,毕竟观
', ' ')('众是买票进场嘛。不过既然母亲这么说,我也没好意思喷。「咱可是唯一的民营剧团啊,知名度啥的别家不在乎,对咱来说可是稀罕宝贝」大概瞧出我的不忿,母亲又说。此话倒是在理,甚至顶破天,终究也就是个县级民营。不过我并没有急于承认,而是望向不远处的公厕:「陈瑶是不是掉里面了?」「有点正行!」母亲皱皱眉,她靠近我悄声说:「哎,陈瑶也在乐队?」我点了点头。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又笑逐颜开:「我觉得陈瑶不错」「知道啊,你不早说过了?」「说真的」我没说话。母亲的五官轮廓在眼前放大,像一朵朵饱满的花。她应该只是化了点裸妆,双唇却红红的,娇艳欲滴。逆光中,我能看到她脸上的绒毛,甚至眼角的几缕鱼尾。如云青丝下,耳垂珠圆玉润,耳坠呈水滴形,通体闪烁着一道朴实的银白光泽,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传说中的年代久远了。「听见没?」她捅我一肘。我夸张地「嗷」了一声,随即笑了笑。「对人家好一点,别再整些乱七八糟的」「知道了,烦不烦?」母亲切了声,往楼梯踱了两步,又转身走了回来。「耳坠不错」她笑笑,不说话。「挺好看的」「是吧?」我下意识地伸手捏了捏。这么搞什么意思,鬼知道。「哎——」母亲皱皱眉,迅速撇开了脸。「摸摸是不是真的」是的,我承认自己声音有些发抖。「呸」母亲白我一眼,撇了撇嘴:「还小啊你」我突然有种把她揽入怀中的冲动。当然,这么搞太夸张了,仅是想想己足够夸张,令人汗如雨下。我冲公厕方向喊了一嗓了,陈瑶没回应。我摸摸兜里的烟,没敢掏出来。「还以为你不喜欢呢」有个两三秒,我才说。「戴给谁看,」母亲瞥我一眼:「你爸有那闲心?」那种眼神我看不懂,一种差点让人陷进去的软糯。「那——」「上次录节目,颁奖那次,硬是被人贴了一对假的」她噘噘嘴,很快哈哈大笑起来。我也咧嘴意思了一下,等她不笑了,我说:「再过生日,我买项链」我冲她胸口指了指。母亲的v领看起来空空落落的,以前倒从不觉得。「行了,光吹牛,妈啥时候轮到你养活了」声音很小,尾音更小。我刚想着攒两句俏皮话,陈瑶出来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来是被里面的美妙景象成功熏陶了一把。母亲拎拎包,没有必要地后退了一步,她看看陈瑶,又看看我,说:「你奶奶可想你,啊,过一阵儿就回家看看,」这么说着,她又转向陈瑶:「说的是你俩!」····七月十八号正式封校,老贺给我弄了张通行证,又给找了一个空宿舍。应该是个研究生宿舍,一楼,四个铺,阳台的防护网上锈迹斑斑,爬墙虎遮天蔽日的,连顺着水管的半面墙都冒着绿茵茵的青苔。老实说,有点阴森森的。但老贺说将就一下吧,有空调的可不好找。我差点说没空调也行啊。但如你所知,老贺压根不会给你什么其他选项,如果她事先已经替你作出决定的话。
我也想过搬到范家祖宅,起码会陈瑶方便一点,想想还是算了,那样我会有心理障碍。除了置办行头的钱,母亲还多留了几百块,不知里面有没有房租预算。好在几场商演落下了俩仨千块,可惜找了一通,才发现「有空调的可不好找」并不局限于学生宿舍。而这时天已热得能蒸螃蟹了,于是我就发现了爬山虎的好。除了晚上蚊虫多点,这里简直是个仙人洞,大部分情况下连空调都不需要开。陈瑶熘进过几次,有次正搞着,被宿管敲了门,慌慌张张地把人藏好,结果大傻逼只是送了本防火宣传手册。在律所实际要比在法院松散一些,有事去,没事就歇。陈瑶经常领着陈若男来找我玩,在律所附近就看电影、逛商场,在学校就打乒乓球、弹琴,再不就到西湖钓鱼。当然,不管干什么,于我而言没有太大区别,次数一多,我便自然而然地认识到自己保姆的身份了。有次陈瑶不知从哪儿搞了对网球拍子,我们就顶着骄阳到场上浪了一回,不想一次就上了瘾。羞愧地说,以前我一直觉得网球是项娘炮、甚至带有色情意味的运动。后者或许要归功于那些身着背心超短裙以高分贝娇喘的网坛女星们,比如莎拉波娃,谁曾想到这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昵。大暑那天,我们仨去看了《头文字d》,说实话,傻里傻气的。陈若男也不喜欢,她说周杰伦太丑,应该让胡歌来演,姐姐笑得垂头直抹泪。啊,这位少女喜欢仙剑,喜欢李逍遥,喜欢周笔畅,以及理所当然地讨厌李宇春。最新地址;≈65337;≈65331;≈65318;≈65368;≈65331;≈65294;≈65359;≈82;≈65351;;她剪了个周笔畅式的发型,架了副黑框眼镜,像大街上那些热情洋溢的粉丝一样,数次叮嘱我一定要在哪天晚上为她心爱的偶像投上宝贵一票。哪怕怀疑她是否真的近视,我还是点头如捣蒜。关于她们母亲的事,我小心翼翼地问过陈若男。不想小姑娘倒是亮敞,她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她全都知道,而且比她姐知道得更早更全。「你可把我妈惹毛了」她不高兴地说。这话有点不论理,所以我以理据争地说:「不会吧,我一单纯的受害者,怎么就把你妈惹毛了?」「我妈说你朝她吧唧嘴」「你吃东西不吧唧嘴啊?」「还冷笑」好一会儿我才明白她这半截
', ' ')('话啥意思,我笑了笑,问:「是这样?」「那谁知道啊,」她扶扶眼镜:「反正你是把我妈惹毛了」「那是你妈脾气大」她没了音。「你想啊,我一受害者……」「好男不跟女斗!」她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厉害,搞得我哑口无言。半晌,我说:「你妈身手挺利落的,就是冰激凌可惜了了」她立马笑了:「你以为呢,我妈以前可当过警察」「真的呀,片儿警吧?」「刑警」「你知道啥是刑警不?」我以为问住她了,不想没一会儿,她说:「刑警就是刑警呗,还啥是刑警」陈若男告诉我,她可能真的要去澳洲了,考雅思的话会再等半年,要是不考,秋天就会过去,到那边读高一。她说她不太想去,姐姐想让她去,她想让姐姐也去,姐姐又不太想去,「不,要不是因为你,我姐早就想去了」这么说着,她眼圈都红了。我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对我姐好点」最后她说。要说蹭饭,无非两个地点,老贺那儿或者陆敏那儿,当然,后者更多些。刚放暑假那会儿,我也没去几回,后来慢慢就隔三差五地往那儿跑,连陈若男都带去过一次。原因嘛,一是韩东厨艺精湛,二是此北航理科生身上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当然,这话指的不是航天器设计的风洞布局,鄙人对此毫无兴趣。我想说的是,事实上这逼是个hacker——典型的电脑怪才。是的,几乎一瞬间,我脑海里立马就蹦出了《黑客帝国》来,多少有点惊世骇俗的味道。据说去年底,该民间组织(huc)已宣布解散。现实中,无须任何开源软件,哪怕对方电脑处于关机状态,他也可以通过网卡和主板上的远程唤醒功能,轻易控制目标电脑。不知这是否属于理科生的日常cao作,毫无办法。货还是个全能王,不管洗衣做饭还是揉捏捶打抑或是一些常见的体育运动,他都能来两下。靠,以前咋没看出来呢。「就是话少」,用表姐的话说她就喜欢这种性格的,但「在社交方面末来老公还需要弄弄」。也就喝了点酒后,那对浓眉下的小眼会刷地亮起来,他会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跟你缅怀他那波澜壮阔的hacker生涯。那是过去,是高峰,是辉煌,被无限放大后,裱到了金灿灿的相框里。一般情况下,这个时候电视里总是播着《超级女声》,要不就是相关花边或者重播,表姐多半会敷着面膜躺在贵妃椅上。她看着他吹,偶尔笑笑,却几乎从不插嘴。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和谐还是不和谐。在律所跟的师父四十来岁,西政本科,勉强算老贺的师弟。说是人脉很广,可跟着他也没吃过几顿好的。相反,他总喜欢带着我到各机关食堂蹭饭吃,碰到熟人调戏,还要死皮赖脸地怼回去,可以说相当励志了。老贺说所里近一半律师都是他带出来的,包括年龄比他大的,也许吧。对我,他也就问个名字、学校,谈了下老贺,随后就没什么话了。有事唠唠叨叨,没事爱理不理,问个问题,答对了是你应该的,答错了立马嗤之以鼻。法庭上也一样,对对方当事人、代理人就不说了,连对法官他也是看脸色,软柿子照捏不误,硬角色可劲跪舔。综合来讲,算是一名全面性人才吧。大概就是大暑前一天,打子午路经过时,他突然问我住哪儿。愣了下,我说学校宿舍啊。他问那女朋友咋办。我不明白他啥意思。「没女朋友?还是——不在平阳?」我笑笑,没说话。「嘿!」他看看我,耷拉了一下眼皮:「反正啊,最近别往宾馆去,不管是啥旅馆了、酒店了,都不要去,宿舍能凑合就在宿舍凑合呗。啊,五星酒店也不行」「咋了?」「扫黄呗,刚那三星级酒店前两天就被扫了,别瞎搞——别瞎搞——」「哦,」我说:「还不是例行公事」「这次动真格」他指了指上头,一付运筹帷幄的嘴脸:「还有那什么,迪厅,ktv,能少去就少去,免得到时惹一身骚,有理说不清」「哦」我又说。当然,他是多虑了,没几天,陈氏姐妹就飞澳洲避暑去了。陈瑶略带歉意地说过一阵就回来。她不该这么说,没有必要,反而搞得人分外尴尬。她们走那天是周三。周四上午十点二十一分,当我从某区基层法院诉讼主楼下来时,在立案大厅正门口碰到了梁致远。确切说是撞上,他手里的几页纸落得满地都是。我一面道歉,一面捡,再抬起头时才发现不对劲。梁总也很惊讶,以至丁足有一两秒那抹司空见惯的自信微笑才回到他的脸上。他先是「啊」了一声,然后说:「哎——」你知道的,那种螺旋式上升的「哎」,通常用来表达惊喜之类的情绪。我捏着他的两张纸,犹豫着是否该让它们再自由落体一次。梁致远问我干啥来了,继而问我咋没回家。大概是知道我不屑回答,很快,他又自问自答,说:「实习的吧?办案了?」我没搭理他,但也没让那两页纸再次飞出去。推开玻璃门,我匆匆而过。不想,梁致远索性追了出来,屁颠屁颠地,扯着嗓子喊。三三两两的目光使我不得不停了下来。他大喘着气,说有事跟我说。我说我也有事,正赶着呢。他掏纸巾出来擦汗,说真有事。我往花坛的荫凉地走了两步,问啥事。他不远不近地站着,抬手看了一眼表,说:「喝个茶,不耽搁,不耽搁」热茶没有,瓶装绿荼倒是有,想换其他口味的,还有茉莉花茶。梁总要了瓶常温的,并没有拧开。我不客气地要一罐冰镇青岛。马路牙子上有风,但还是热浪滚滚,头顶的遮阳
', ' ')('伞可笑得像个烧饼圈。对这个环境,梁总显然不太满意,他坐小板凳上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祈求老天爷能来个惊天巨变。遗憾的是,除了飞驰而过的汽车排出一缕尾气,什么也没发生。他解释说他是跟法务和律师一块来的,那俩人去了哪哪哪,他怎么怎么一通好等。但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老实说,他胖了点,右耳侧有了几丝白发,相信扒开会看到更多。我不知道他只是忘了染呢,还是过去的两个月里开始加速衰老。大背头依旧,但稍显凌乱,啊,风吹乱了我的头发。「啥事儿说吧」喝完啤洒,我才开了口。梁致远也开了口,但并没有说话,他呲了呲牙,继续张大,又指了指上颚。牙挺整齐,在这个年龄段的人里也还算白,特别是门牙往右的三颗,白得闪光。至于咽喉,那是个黑洞,我们所有人都一样。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还好周围没啥人,摊主在一旁躺椅上眯着。我真怕被当成神经病啊。「折了三颗牙,」他耸动着脸皮,没什么表情,语调更是低沉冷淡:「右上颚骨裂,口舌挫伤」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继而把舌头伸了出来,舷耀般地让我看那条浅白色的弧状线条。「缝了八针」他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与此同时右手比划了一下。有些滑稽。但罪状还没列完,他开始讲流了多少血、怎么固定上颚、怎么拔牙补牙、舌头像抹布以及脸如何如何肿了快一个月。「听我说话,是不是大着舌头?」他笑笑。「想说啥?」「想道个歉,想给你妈道个歉,」他摘下眼镜,又开始拿纸巾擦汗,我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汗如何在褶子里被瞬间吸干:「当面大概是没指望了,就是心里不踏实,你妈……」他戛然而止,垂头好一会儿都没发出声音。我想立马走人,胸腔里却似要爆炸一般。他垂着头,一言不发。我站起来,又坐下去,随后一颗颗地解开了衬衣扣子。这个头发浓密的中年男人就那么支棱着脑袋,像个阳光下的太阳能锅盖。我以为他睡着了。许久,彷佛充满了电,他总算戴上眼镜,开始说话。夏日正午的风有多碎,他的话就有多碎。这货唠唠叨叨的,说起和母亲的种种过往,如何相恋,如何阴差阳错地各自成家,再次联系上母亲时的惊喜以及失败的婚姻中他对母亲的眷恋乃至欲望。他说母亲啥都好,刀子嘴、豆腐心,唯一的软肋——可能就是我了。他声音不大,而且越说越低,偶尔沉默,吞咽几水,轻咳嗓子,最后总算拧开了那瓶康师傅绿茶,仰头就是多半瓶。路人的围观和手机铃声都没能阻止他说下去,我作为一个听众却没由来地臊得厉害,以至于那些在心里积郁己久的疑惑都没机会抛出来。梁致远说他不敢奢求原谅,只是恳请我能代他说声抱歉,说他知道我在我妈心里的分量有多重。他又笑笑说,其实说这些挺没意思的,再多话也不是理由。太阳升到正头顶时,他站起身来,半勾着我的肩膀说:「你也不小了,社会上都是啥人也该知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照顾好你妈,别让她受苦」说这话时,梁总几乎哑了嗓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即兴表演,但无疑此刻三千张老牛皮被磨穿了一个洞。他说的对,千言万语也不是迷奸的理由,虽然末遂。所以我飞起一脚,踹在了他的肚了上。关于梁致远这个人,老贺跟我谈起过,怎么开的话头没了印象,但她那些川味重油荤菜的味道真是没的说。她说这人嘴甜,但缺乏责任感,到底靠不住,上学那会儿她就瞧在眼里了。这就有点不实事求是了,也不知道去年跟梁总处对象的是哪个?她说梁致远留校当过几年老师,老婆似乎也是师大的,八十年代末下海淘金潮时,他辞了职,去海南炒房,鼎盛时期也曾握有十来套房产,但免不了最后一无所有。九十年代初回到平阳后,进某大专当了两年老师,天性闲不住,又搞过出版业,还是没啥起色,直到后来进军了房地产。我以为她指的是建宇,不想老贺不以为然:「你以为巨无霸咋来的?还不是大鱼吃小鱼?建宇前身是啥,城建局二建,梁总是跟对了人」每个下午六七点钟,如果在学校的话,我一定会到网球场上扇两拍子。多数情况下没什么人,只能自己练发球。倒是李阙如被他爹打发去夏威夷之前,跟我搞过两局。这逼很喜欢莎拉波娃,他甚至能抖着一身肥肉惟妙惟肖地模彷她的叫声。除了夸他天赋异禀,你还能说点什么呢。老贺想让儿子减肥,可老贺自己就不减肥,李阙如能在跑步时熘到网球场上已算难能可贵。所以八月初的一个傍晚,当汗流浃背的李阙如打开深绿色的防盗门,现身眼前时,我真的是大吃一惊。那天受师父嘱托,我给老贺捎了两本台版书,大热天的,平常她都在家,也就没提前联系。谁知「噔噔噔」地上了楼,敲了半天门,没回应。我只好给老贺打了个电话。摩托罗拉的经典铃声在屋里隐隐响起,偏偏没人接。好在很快室内响起一串沉重的脚步声,我也没多想,谁知来开门的是只身穿着个大裤衩的李阙如。他比想象中的要白,要胖。我不由自主地「靠」了一声。他也「靠」,边「靠」边喘,边把那身肥油滴得到处都是。我问干啥呢,这一身汗。「跑步啊」如他所说,客厅拐角摆着一台跑步机,应该是新买的吧。「够勤奋的啊」「那是」他戴上耳机,很快又摘了下来。「贺老师呢?你妈呢?」「洗澡啊」他指了指卫生间。我这才听到水声。我问他啥时候
', ' ')('回来了,或许这才是我见到他时惊讶的原因吧。「早上五点多」李阙如总算笑笑,然后「靠」了一声。他走向跑步机,却只是一pi股坐了下去。····评剧老艺术家赵xx现年六十来岁,光头,圆脸,个子不高,忽略掉圆润鼓起的啤酒肚的话,身材还算匀称;他眉毛很长,一路耷拉到眼睑,几乎跟徐良一样,通体纯白;而嘴很小,有事没事总喜欢神经质地噘着,老实说,挺像《西游记》里的某位土地公。此形象与印象中某报纸上的照片似乎并不相同,不知是铅印画太过模煳,还是我的记忆出了岔子,又抑或瞬间定格这种东西压根就靠不住呢?衣着嘛,大白衬衫,卡其色帆布马甲,蓝牛仔裤,白网球鞋,外加一顶欲遮掩其光头真相的浅色贝雷帽。说白了就一副黑泽明的打扮,似是在向世人宣称:我是导演,我说的算。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每隔几分钟,他都要喊一声停,随后挺起啤酒肚,踱至演员跟前,毫不留情地指出他们的谬误,整个过程中至少保持一只手背在身后。赵老师嗓门很大,但口音略重,说起话来口腔里还泛着唾沫,自带一种滋滋的电流声,以至于不时需要母亲在一旁实时翻译。此情此景令氛围紧绷而又愉悦,老头的面色也在浑然不觉的大嗓门里越发红润起来。他们排的是新剧,《再说花为媒》。按赵老师的提议,给改成了现代戏。时间放在八十年代中期,讲述一个改革开放大浪潮下,受过教育的女性归乡后,自由恋爱,反抗包办婚姻的故事。戏剧结构基本不变,简单的台词改编和时代背景置换以及人物性格的重新设定之后,无论从表面还是内核上来讲,都俨然是一个新作品了。母亲说剧本二稿出自赵xx之手,老头确实有一套。扮演张五可的还是青霞,梳了俩大麻花辫,戴着个粉嘟嘟的发卡,上身是件的确良花衬衣,下身蹬着条银灰色健美裤。可爱是可爱,但恐怕有点自带喜剧效果——我是没憋住,被霞姐剜了好几眼。张凤棠演阮妈,深蓝色布褂子,咖啡色料子裤,绣花鞋外露着一大截脚踝,时不时要从兜里掏出个老烟斗嘬上一口。贾俊卿是个暴发户二代,政府机构办事员;贾俊英有点惨,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带着小孩的卖鱼鳏夫。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人物设定挺绝的,戏剧张力一下就出来了。赵老师说正式演出时道具一定要跟上,非真鱼不用。「那敢情好,天天有鱼汤喝了」张凤棠说。于是大伙都笑了起来。我是八月初回的平海,母亲打电话让我回来住几天,我说你不让我实习呢,她说爱回来不回来。当然,如你所知,我灰熘熘的滚了回来,屁颠屁颠的。为那个第五届中国曲艺节,母亲在外面奔波了将近半个月,也就七月下旬奶奶过生日时她回来待了两天。我问累不累,她切了声,说累啥,就当旅游度假了。也确实,像杭州、南京、昆明,都是国内少数拿得出手的旅游城市,可谓各具特色。母亲从云南给我捎了点礼物,一枚剑川石凋,以及俩葫芦丝。石凋嘛,是头杏黄色的卧狮,掌心大小,憨态可掬。我问这是不是翡翠玛瑙什么的,她说想得美。至于葫芦丝,这玩意儿真是哪都有,从火车站到校门口一天到晚吹个不停,没必要从云南买。听我这么说,母亲似是不大高兴,说不要就还给她。直到我凑过去瞄了几眼,说还不如给我捎个大火腿呢,她才攘我一把,笑着叹了口气。嘴上说度假旅游,母亲明显瘦了些,走穴毕竟是走穴啊。当晚母亲煲了锅鸡枞排骨汤,煎了几片大火腿,又蒸了两笼鸡蛋韭菜包子。我吃得不亦乐乎,连一旁的奶奶都看不下去,说我真是饿死鬼托生。央视在播一个旅游纪录片,讲阿比斯库、北极光啥的,顺带着提到了我国的漠河镇。母亲说北极村她知道,夏天也能看到极光,上学那会儿就琢磨着去耍耍,一直没能成行,常温二十来度,避暑胜地啊。说这话时,她轻靠在椅背上,不知是不是啤酒的缘故,脸上隐隐透着抹晕红。「那好啊,」我说:「得空一起去耍呗」「那可行」母亲笑笑,站起来,扭身进了厨房。在奶奶要求下,我换了几个台,《超级女声》频频刷屏,搞得人直哆嗦,所幸她老也不爱看。省台法制频道在放一个专题片,捣毁黑社会犯罪团伙啥的。一路摇晃的跟拍长镜头,忽明忽暗,逼仄辗转,画面总算停下来时,「咚」地一声巨响,刺目的光亮涌来,数名警察鱼贯而入,镜头都跟着抖了起来,十几声不同口音的「不许动」、「趴下」之类的叫嚷后,画面徐徐前进,在简陋的房间里环视一周,最终落在一个沮丧的大白胖子身上。这位身着大红内裤的老兄冲镜头惊讶地睁大眼,很快又垂下了脑袋。有平阳话问他是不是谁谁谁,他说是,又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犯啥事了,他想了想,说不知道。平阳话让他再想想,他猛然抬起头,冲着镜头抖了抖奶子:「真的不知道撒!」可能是湖南话,大金链子下的纹身鲜活得要飞起来,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天晓得。跟着画面一黑,再接着是蒙太奇,一拥而上的警察,灰头土脸被扭送的人,一茬又一茬,每一茬都会在底部打出时间、地点、团伙名称。奶奶说抓人呢吧,这个好看。画外音介绍,自六月下旬响应公安部号召展开打黑除恶专项斗争以来,短短一个多月时间,成效斐然,我省各地社会秩序得到极大净化,人民群众安居乐业,特别是省会城市平阳……母亲揭完包子出来时,主
', ' ')('抓经济的副省长小康正在打黑除恶通气大会上发表讲话,他从稿子里一次次地抬起头,用近乎高潮的腔调说:「深入开展打黑除恶专项斗争,是人民群众的迫切呼声,是我省平安建设的现实需要,是党中央的『规定动作』!我们一定要高举……」我觉得他有些声嘶力竭,喝口水或许会对嗓子好一点。小康现在的头衔是打黑小组副组长,大脑门在闪光灯下亮得厉害。「长得可真像康xx」我冲母亲笑了笑。如你所知,康xx是尚存活着的我省伟人。「那可不得像他爹呀」「我就不大像我爸,我像我爸吗?」「瞎说啥,」母亲捣我一下,在奶奶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哼中,她又说:「鼻子、下巴跟你爸一模一样,眼和嘴像我,脸型嘛,我瞅瞅,像你小舅」我冲她吐了吐舌头,又cao起了一个包子。电视里画面一转,说起了扫黄,什么败坏公序良俗的毒瘤,屡禁不止。从发廊、洗脚房、宾馆酒店到迪厅、洗浴中心、娱乐会所,甚至一些品牌星级酒店也牵涉其中,向消费者提供色情服务。这话题有些尴尬,至少不适合一家人吃饭时看,我捏起遥控器犹豫着要不要换个台,却又担心这么搞太过生硬。正是此时,夜色下的「宏达大酒店」打眼前一闪而过。也不能说「一闪」,起码有个两三秒吧。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子午路上的那家,不远的都市频道广播塔隐约可见。当然,只是画面,口头上并没有提及。但既便如此,也足够令人惊讶。····可能是真的死了心,蒋婶再也不到家里晃悠了。有次从娘家捎了几根玉米棒过来,她也是放下东西没两句话就走,连口水都不喝。她问我咋一假期都不在家,我说在平阳实习,她点点头,「哦」了一声。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甚至当这个发酵般越发肥胖的女人以蹒跚的脚步扭向门廊时,我斜靠着沙发扶手,pi股都没挪一下。据奶奶说,大刚快出来了,搭关系捞人没少花钱,娃也不小了,半人高,老没爹可不是个事儿。回平海没两天,牛秀琴电话就打了过来,我心里一紧,终究还是接了。其实七月中旬这老姨就来过电话,我说人在平阳。是的,我以一种十分庆幸的口吻告诉她,我很忙,回不去。我不知道我跟她之间是什么关系,异乎寻常的关心,湿漉漉的口吻,这些总让我不寒而栗。果然,中间我随口问了问那个女经理。她说那才是个浪蹄子呢,问我是不是有啥想法,看我挺老实,果然也不是个东西。这话吓得我面红耳赤,没由来地无地自容了好一阵。好一会儿,我又小心翼翼地问起她和李俊奇的关系,结果牛秀琴死不承认,警告我别瞎说。我说那跟陈晨的事儿总是真的吧。她起初不予理睬,后来反问我是真的又咋了,「我咋看你妈跟你也黏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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