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当口,丁瑞家的悄悄进来。
见屋内情景,她也不多问,只附在王溪耳边说了几句话。
“什么?”
丁瑞家的退开几步,见夫人面上起了从未有过的怫然之色,于是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让管事的不用备了,我自有道理。”
丁瑞家的一愣,但忙应承,“是,是,栓子的事,承夫人的情,我们二人如今跟着夫人做事,自然是知道好歹的。”
王溪也不多说,让丁瑞备了车,就直往顺天府去。
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官道,马车是急匆匆的赶,车轴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颠颠蹦蹦,钝化了残存的心绪。
车依旧是停在内院门口,天气闷热,日头边上是一圈白花花的迹子,耀得睁不开眼,王溪身边没有带丫头,也不立在廊檐下头,只立在影壁边上,一张脸照得煞白,半盏茶的功夫,鼻尖上头都是细密的汗珠。
丁瑞也是头一遭见夫人这样的情状,从前头过来,跪下磕头,“老爷前头正有公事,相公们都在厅内,一时脱不开身,不过是知会过了,夫人先到里头避一避,小的担待不起啊。”
“劳管事的再去回。”
马蹄袖子试了试汗,丁瑞没法,只得又快步赶了回去。
齐靳不一会儿便出现在了影壁后头。
齐靳显然有些错愕,“夫人?”
从未有过这样鲜明的恨意,如同利刃割身,烈日当头,竟激灵灵的一抖。
第34章颓然
“老爷,菖蒲的事,我只有一句话,此事就此作罢。”
齐靳原以为家中有何事故,没想是这一桩,他今日晨起就做了些安排,于是索性答道,“原想回府再同夫人合计,现如今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納宠与否先在其次,让菖蒲先去他府上管几日的事,若有什么不服帖的地方,再作打算。”
“老爷,你可知道,她一个姑娘家,轿子抬了进去,就说不清了?”
齐靳很是惊诧,忙抬手,“令公平日里头宵旰焦劳,勤谨办事,是君子行事,此事尚未定局,断不会有那样故事。”说着他又添了一句,“夫人大可放心。”
“放心?”王溪冷笑一声,“老爷,今日我如此来,并不是想同你说这样的话,这桩事情,你若是硬做主张,就别怪我不答应。“齐靳被她的话一激,不由转头看了看边上的丁瑞,他咳了一声,也端肃了神色,他靠近了两步,沉着声带些按捺地唤了一声:“夫人!”
丁瑞何等机警,他已听得冷汗涔涔,自个儿行了礼,忙猫着身子退了开去。
靴子帖达两声,忽然绊住。
就听丁瑞压着声,
“二爷。”
一阵死寂一般的沉默,影壁上头热烘烘的,一股子一股子的热气冲上去,前后却都发懵似的没有声息。
过了一会儿,只听前头的人快上两步,齐斯绕了过来,先就作揖,“嫂子,正要给嫂子赔罪,是愚弟出的主意,不关大哥的事,愚弟课业未精,思虑不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惹嫂子动了气,告罪,告罪。”
齐斯是见他长兄接了丁瑞的话,匆匆出来,丁瑞管着内事,忖度是府内情形,不晓得是哪里头的一桩,于是悄悄跟了出来,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碰着兄嫂二人起了龃龉,正巧丁瑞退出来,他躲避不及,方知“慎言”之理,懊悔不迭,虽然尴尬,但祸出己口,于是一应揽下。
王溪虽五内俱热,终究不是无知妇人,见是小叔,并不怪罪。
她抬头看看齐靳,见他两眉相拢,阴翳难明。
王溪闭下双目,对着齐斯微微抬手,她没有施礼,只绕过二人,打道回府。
回到府上,王溪周身皆疲,仍旧强作常态,宽慰菖蒲。
待要摆晚饭,秦业她娘兴冲冲地过来,“今儿二爷过来找老太太,说今儿个是七夕,想老爷夫人要拜天孙,说是要把院子外头曲桥连着的四角亭子让出来。老太太听了这话高兴得不得了,她老人家把这个东道做了,让汪妈妈在亭子里头摆了酒菜,香烛瓜果也替你们摆上了,闲人都支了开,刚才在门口拦住了老爷,如今人已经在亭子里,我来卖个好,将夫人请过去。”
这是刻方图章的日子,王溪竟浑然忘却,刚想要说话,秦业他娘已过来搀着。眼风往后一顾,见菖蒲双眼肿扑扑的,她老人家也很关切,上来相问,她半带着笑语,“姑娘怎么了,还不过来,扶着夫人?”
王溪转头看看菖蒲,对着秦业他娘摇了摇头,“今儿就罢了,让她留着吧。”
秦业他娘不知头尾,自将转醒,“是了,这样的日子,服侍的人多反倒不好了。”
来到亭下,月轮稍出,天色尚明,池上莹莹,明灭万点,柳堤蓼渚,只零星几声蛙鸣,齐靳身边也没带跟班,一人独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手里默默地拿了杯盏,自斟自饮。
秦业她娘见王溪缓步走过去,想她夫妻二人平日看似淡淡,这样的日子可以对瞩,不必多说,于是含笑着欠身告辞。
齐靳不说话,也不动菜色,见王溪过来,他立身而起,背着手走到石靠边上。
手里紧捏着酒杯,齐靳声音冷肃,“今日在内院,当着二弟同底下人,你如何可以拂我面子?”
“老爷先斩后奏,何时又顾过我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