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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萧安辰醒来,恢复如常,照样上朝,下朝后照常在庆和殿会见大臣,右相最近诸事不顺,先是王贵人被陛下罚了禁闭,接着是他被国公弹劾,这事还没告一段落,又牵扯出一桩旧案,萧安辰震怒,罚了他奉银,要他闭门思过。
右相想见王嫣然一面,看看能不能寻到生机,谁知被拦在了云兰宫外,云兰宫的管事嬷嬷早已经换了人,大宫女喜梅也不知了去向。
王嫣然像是浮萍般,无人问津,虚度每一日,短短月余人已清瘦的不成样子,总是拍打着门,要求见萧安辰。
萧安辰何来空闲见她,他白日忙朝务,晚膳后便会带着一行人去皇家别苑,虽不良与行,但这一点都不耽搁他教训人。
苏铭被他折磨的只剩一口气吊着。
周嵩本以为他发泄后心情会好,谁知,情况更糟,每每回到寝殿便会戒酒消愁,只是愁容不见减少,反而更多了。
萧安辰喝得酩酊大醉后,拉住周嵩,说他疼,很疼。
周嵩问他哪疼?
萧安辰又说不上来,手按在胸口上,眸底溢出水雾。周嵩甚少见萧安辰哭,或者说从未见过,不对,还是见过一次的,皇后葬身火海那日,他看到帝王眼神空洞,脸上淌着泪。
周嵩也跟着落泪,“陛下,你到底要折磨自己到几时?”
醉意熏熏的帝王,眸光落在暗夜里,似乎看到了什么,他淡扯唇角唤了声:“阿雪。”
周嵩:“……”怎么就不能忘呢。
苏暮雪行迹差点败露这件事郑煊是在次日知晓的,郑煊脸含愠怒来到寒玉别苑,声音厉色道:“阿窈就是不顾自己死活,也应该顾念我为你做的这些,难道阿窈想让我遇到危险不成?”
来之前郑煊是想好言相劝的,只是见了她以后,便忍不住担心起来,他知晓苏暮雪最看重身边人的性命,逃亡都不忘安排好宫女嬷嬷的退路,是以,拿他的性命约束她。
为的就是要她惜命。
苏暮雪心有愧疚,这事是她欠考虑,她诚心道歉:“晏州,抱歉。”
郑煊所有的怒气在她满脸歉意中消弭,随后同她讲起了宫里的事,早前她不会在帝京待太久,知晓与否尚不重要,但眼下情况有变,该知晓的她都应知晓,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苏暮雪边品茶边听着,嘴角笑意渐渐敛去,曾几时,她把萧安辰看做此生唯一依靠,对他照顾有加。
他要她做的事,她都会去做,他不允的,她绝不做。
她用真心待他,可他呢?
在她心上戳刀子,每一刀都好似深不见底,直叫她痛不欲生。
她隐忍换来的从来都不是他的柔情,他可以对任何人好,唯独她不行。
郑煊说他得了癔症,苏暮雪听后扬唇浅笑,白皙指尖摩挲着茶盏,“报应么。”
甚好。
苏暮雪自从逃离皇宫后很少在做梦了, 这夜许是昨日的惊鸿一瞥,加上郑煊又数次谈起他,苏暮雪再次梦到了萧安辰。
年轻帝王做事雷厉风行, 对敌人不留一丝余地,她行迹败落被他寻到, 月黑风高夜, 他命人堵住了她所有逃生的路口, 一步步逼近, 黑眸里好像淌着血。
“阿雪, 你让朕寻得好苦。”
“阿雪乖, 到朕这里来。”
“阿雪别挣扎了, 难不成你想让陪在你身边的人都去死吗?”
“朕倒是没意见, 就是不知阿雪会不会心疼。”
她看到了被剑架着脖子的一排人,明玉明霞常嬷嬷刘嬷嬷王嬷嬷周贰刘叁,还有郑煊。
她走上前厉声道:“你不能伤他们的!”
“不伤他们可以, ”萧安辰笑声瘆人, “只要你乖乖回来。”
他抬起手,护卫手里的剑高高举起,只待萧安辰一声令下便将他们穿破喉咙。
“小姐,你快跑,你别管我们。”明玉明霞拉过护卫的手,倾身凑近, 脖子在剑上划过, 血喷、射而出。
“明玉!明霞!”苏暮雪眼睛里好像滴出了血, 不管不顾朝萧安辰跑去, 她夺过护卫手中的剑, 一剑刺穿了萧安辰的身体, 咬牙切齿道:“萧安辰我跟你拼了。”
……
“小姐,小姐,小姐。”明玉晃着苏暮雪的胳膊唤了好几声,总算把人唤醒,苏暮雪睁眼凝视着她,思绪还沉浸在梦中。
“小姐,你是不是梦魇了?”刚明玉听到苏暮雪一直在说梦话,什么不要不要,我跟你拼了,把明玉吓坏了。
苏暮雪感触着明玉的手温,侧眸朝四周看了看,才明白,方才是梦,明玉她们现在还安好。
她吞咽下口水,问道:“何时了?”
“寅时。”明玉扶着她坐起,侧身端过杯盏,“小姐,喝水。”
苏暮雪接过杯盏,一口喝完了里面的水,把空杯盏递给她,没急着躺下,倚着床问道:“新宅子怎么样了?”
“奴婢前两天去看了,主屋已经修
', ' ')('葺完,正在着手修葺东西两厢房,一月后应该可以住进去。”明玉回。
“早膳后你再去瞧瞧,叮嘱他们加快进度,我要年后住进去。”苏暮雪交代。
“年后?这么急?”明玉不解,“小姐为何要这么急着搬走?”
苏暮雪想起了方才的梦,那个梦是警醒,郑煊帮了她太多的忙,她不能把他陷进危险中,倘若事情当真败露,萧安辰兴许不会拿她怎么样,但郑煊不会。
她不能再牵连到郑煊了。
“自家院子总归住着才舒服些。”苏暮雪又喝了小半杯水,待心情平复后重新躺下,可闭上眼便是梦中的那幕,辗转数次后,她从榻上起来。
明玉见状走近,“小姐不睡了吗?”
“睡不着。”苏暮雪起身走到案几前坐下,拿过之前还未看完账本,低头认真看起来。
这一看足足看了两个时辰,直到明玉唤她,说早膳好了,她才停下。
早膳后苏暮雪乔装去各家商铺转了一圈,之后又去新宅子里看了看,晌午才折回来,刚进门便看到郑煊立在厅中。
今日的郑煊气色看着不太好,她走近:“晏州怎地现在来了?”
按照云风国朝制,太医需要全天候在太医院,酉时出宫,期间如无紧要的事不得外出。
郑煊晌午出来,莫不是有急事?
“我听福叔说你在外购置了宅子。”郑煊来前换下了暗红官服,一身墨蓝长袍越发玉树临风。
“为何?”他问道。
“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苏暮雪莞尔淡笑,“这里到底是你的住处,我们住久了总是不妥。”
“难道有人说了什么?”郑煊追问。
“不曾。”苏暮雪示意他坐下,又命明玉端来茶水,“这里下人都很好,再说有你关照,谁又敢胡乱说什么。”
“那为何非走不可?”郑煊还想挽留。
“晏州你帮了我太多,”苏暮雪言辞绰绰,“我总不好一直叨扰你。”
郑煊眸色暗了暗,“当真要走?”
“是。”苏暮雪本想择个合适的机会同他细说这件事,既然他已知晓,也省的她在寻时日,“年后我会和明玉离开这。”
年后?
这么快。
郑煊袖子下的手指微微攥紧,堪堪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你们住那我不放心,让刘叁跟着你们一起去。”
苏暮雪启唇,婉拒的话还未出口,郑煊又道:“你若把我当做友人,这事便依了我。”
苏暮雪当然把郑煊当做友人,她轻抿唇:“好,让刘叁留下。”
明玉端着果子走过来时,和郑煊走了个对面,见他神色匆匆,问道:“小姐,郑太医是不是身子不适?”
“为何这样问?”苏暮雪道。
“奴婢看他脸色不太好,方才同他行礼他也不若往日那样浅笑应对。”明玉睨着远去的背影,“莫不是小姐同郑太医说了什么?”
“嗯,说了搬家的事。”
“那郑太医不高兴是因为小姐要搬走?”
“……”苏暮雪顿了,并未深思,“应该不是。”
接着她道:“好了先不提晏州了,我让你办的事可办妥?”
“办妥了。”明玉从怀里取出玉镯,有些不太明白,“小姐玉镯明明碎了,为何要修补?”
那日明玉拿着玉镯去修补,店掌柜一直摇头,“不好弄,不好弄啊。”
后来还是明玉给了高价钱,店掌柜才勉强同意试试的。
“我自有用处。”这是大婚第二年萧安辰在她生辰那日送给她的玉镯,她依稀还记得他说了什么。
南蛮使者说这是国宝,此玉镯通人性,认主,只有身份最高贵之人方可佩戴,若是普通人戴了,镯子会渐失灵气,再无任何光泽。
巧的是苏暮雪自戴上那日起,玉镯的光泽一日比一日晶亮。
她对什么尊贵之说无感,她在意的是,这镯子只有这一只,是萧安辰亲手所赠的,万一日后有任何差池,也可以用它来救命。
苏暮雪把镯子递给明玉,叮嘱她,“收好了,不许让其他人看到,尤其是晏州。”
上次她当着他面摔碎玉镯,若是被他知晓她命人把玉镯修补好,怕是会令他不快。
她,并不想,让他不快。
每年年除夕这日,帝京都会有龙灯会,宫里也会有宫宴,大臣们需携家眷一同赴宴。
往年宫宴都是苏暮雪操办,今年她不在,帝王后宫又没有其他可操持的人,操办宫宴的事落在了太后身上。
太好按照萧安辰的喜好准备了菜色,虽不是她亲儿,到底她还顶着太后之名,母慈子孝还是要继续扮演下去的。
就像那日皇后葬身火海,她前去劝慰,看着萧安辰失魂落魄心死的样子,她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这个儿子啊,得意了太久,也是该吃些苦头了,不然,恐怕都忘了,他这皇位是怎么来的。
', ' ')('“这几日陛下身子如何?”太后问道。
太医刘铮躬身作揖道:“陛下病症时轻时重,精神也时好时坏,性情反复无常,依臣看,不大好。”
“是吗?”太后嘴角噙着笑,“陛下自小怕苦,不喜服药,你等也不要勉强。”
刘铮听出来了,太后的意思是不要给陛下用药,让其自生自灭,他背脊一颤,“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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