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涧川紧握着洛遥的肩膀,发现叫喊没有得到回应后,他扶起洛遥的身体,让洛遥靠墙坐着,自己的手臂和指尖则颤抖得厉害,掌心覆上了一层冰冷的薄汗。室内在落地窗被打破后变得闷热,顾涧川的额角冒出了汗珠,却和他的手一样凉。
他先是把手放在洛遥的鼻子前,又把耳朵贴上洛遥的胸口,然而他着急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主人??没受伤吧?」洛遥的声音略显疲惫,他抬起手摸了顾涧川的脸,欣慰地吐了一口气。
「你是笨蛋吗?为什么不先躲开?就算你不推我,我也不会有事啊!」顾涧川把所有压抑的不安一口气说了出来,听上去像是在责备,但顾涧川清楚他其实是在埋怨自己没有早一步发现。
「洛遥一直都是笨猫呀。」洛遥来回摸着顾涧川的脸颊,就像顾涧川平时摸他那样,令人安心。这时,洛遥的馀光注意到落地窗边的沙发旁出现动静,距离他们只有一个转角的距离。洛遥的双眼微微瞠大,嘴才刚张开,顾涧川就抢先了他一步开口,沙哑的气音搔着他耳际。
「我知道。」
洛遥刚偏过头,一个瑜伽球大小的黑糰子朝顾涧川背后扑去,还发出「嘎咿」的尖锐怪叫。他还来不及叫顾涧川小心,顾涧川的右手便向后挥去,黑糰子没料到顾涧川会出手,腾在空中的它无法煞车,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往顾涧川併拢的食、中二指撞去。一眨眼,顾涧川的手臂已没入黑糰子的正中心,加上黑糰子本身的重量,几乎可以说是一箭穿心了。
「咿呀──」黑糰子发出比刚才更凄厉的怪叫后,消失了。顾涧川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世间所有生命体都有核心,人类的核心就是心脏,而邪祟和妖精则是妖力扩散的源头。不论是妖、仙还是邪祟,他们本身的存在早已超越了原本的寿命,一但核心被毁,只有化为轻风的份。
洛遥的眼睛睁得比发现邪祟时还要大,一连串的动作快得他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反而比刚才更紧绷了。因为他看见在天上的邪祟比顾涧川除掉的还要大上许多,至少有两倍,不,应该有十倍那么多。
「我说了相信我。」顾涧川的脸色依然凝重,在看到洛遥僵硬的表情后更加严肃,「怎么了?」
「还有??」洛遥不安地转动视线,从脚边一路到天空,却没有见到刚才那蠕动的大球。
就在顾涧川回头的瞬间,室内顿时灌满了黑暗,空气也遭到压迫。邪祟身上经过浓缩的妖气就像发酸的起司,彷彿光是呼吸就能侵蚀鼻腔。邪祟佔满了半个客厅,还在走道里的顾涧川下意识站到洛遥身前,他手里空空如也,目光在邪祟和左前方的剑之间徘徊。
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进屋后的邪祟除了身体蠕动发出的黏腻声响外,没有任何动静,不像没发现走道里的一人一妖,更像是在等待。
「好好待着,我会解决的。」
顾涧川轻声道,一字一字打在洛遥耳里,洛遥试图藉着墙的力量站起,屁股一挪动,顾涧川的声音再次响起。
「别动!」顾涧川用气音喝道。
洛遥果真停下了动作,心虚地坐回地板上,一双眼担忧地望着顾涧川。顾涧川也接收到了洛遥的视线,但他努力不去注意。短促地吸了一口气后,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邪祟面前,身体正好挡住餐桌,破邪剑就在桌子底下。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吧?」顾涧川冷声道,音量比平时大了一些。
「咕咿??」邪祟从体内发出声音回应。那声音像是十几个人一同在说话,让人心里发毛。
邪祟和他只有五、六步的距离,这么近看,顾涧川发现它的长相十分噁心,像个沸腾的黑色泥巴团,身体各处发出泡泡破裂的波波声,彷彿被它碰到的位置就会立刻腐蚀。
在见到顾涧川之后,邪祟体内的东西蠕动得越来越快,酸泡破掉的声响清晰无比。顾涧川屏住呼吸,紧盯邪祟的一举一动,月光从邪祟背后勾勒出它不规则的轮廓。在它泥巴般的表面上,顾涧川看见了一张形似人脸的面孔,应该是被吸收的妖精之一。他不禁嚥下一口唾沫。
──无辜的妖精因为他幼稚的心思,如今堕为邪祟的粮食。
迟来的愧疚感从扰乱了他的思绪,如同另一隻邪祟,生于他的心底,从内而外将他啃食。
这就是报应吧?
顾涧川脑中刚浮现「报应」二字,邪祟便朝他衝撞而来,移动时身体和地板摩擦,发出腐蚀的「嗞嗞」声,它的体内再度传来毛骨悚然的说话声。顾涧川没心思去听,呼吸浅而急促,只见邪祟急速逼近,浓烈的酸腐味侵入鼻腔,他在邪祟即将撞上的前一刻蹲下身,向后退入大理石餐桌底下。体型庞大的邪祟反应不及,撞上了桌边,顾涧川听见黏腻的声响和邪祟体内发出类似愤怒的呼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