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说了声不好:“不能害了你。”
楚国公府的马车在街边格外地惹人注目,不论是她亲自去找老先生还是让凉夏去,相信她去看相命之术的事情会很快地传到爹爹耳朵里。她怕拖累了凉夏。
“待会儿我进了五芳斋,会托店铺里的杂役把那位老先生请进来一趟。既然那日他有意寻我说话,想来他不会不应。等入了五芳斋后你就出来,若是有侍卫问起来你就说替我买胭脂去了。”江晚宁握着凉夏的手,柔声道,“即便哪一日东窗事发了,此事你全程未参与,爹爹也不会罚你。”
凉夏少主见,听她这么说便愣愣照做了。
五芳斋有三出阙,一出阙专门用于制作售卖各类糕点。若有贵人想即食糕点,亦可以到二三出阙的雅间坐一坐。
江晚宁便到二阙的开窗雅间里等他。
老先生来得很快,并没有让她等多久。
江晚宁抬起玉腕,正正好碰到帷帽边缘的时候,那老先生连道了好几遍“使不得”,身子急急忙忙地推开好几步,活像她是什么洪水野兽一般。
“老先生不是说我的容貌肖似故人罢?”江晚宁茫然问道,“第一回 见面时老先生也没观得我全貌,索性今儿个仔细看看,省得那日看岔了眼。”
陈典苦笑。他倒是想,可郎君不让呀。
一想到郎君如幽潭般暗沉沉的双目,陈典就咬牙打了个哆嗦。他道:“老夫知道姑娘心中疑惑,姑娘不如先看了老夫的画像再做定论。”
说着,将画像铺于桌面。
隔着一道淡白纱幔,江晚宁瞳孔微缩。
泛黄的画卷似乎经年许久,各色染料在流年的侵蚀中褪去色泽,却始终无损于画中撑伞美人的韵味。江晚宁惊叹她的美丽的同时,察觉到一股强大的熟悉感将她攫取。
她没见过她,又觉得见过她千千万万遍。
概因她和画中美人长得足足有八分像。
“画里面女子就是老夫的故人了。”陈典从袖子里掏出一面丝帕,道:“对了,老夫那日忘了和姑娘说。十年前故人身边的婢女交给老夫此物,说是上头绘有姑娘出生后的胎记。姑娘可要看看?”
江晚宁慢吞吞地接过,展开看了一眼。
她问:“画中的故人哪里去了?”
看着江晚宁攥得泛白的掌心,陈典的心尖尖上陡然攀上一丝难言的心虚和不忍。他僵硬地别过脸,照着郎君教给他的话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故人她病逝了。”
她默了默,木然问道:“如何病逝的?”
“……”
——
江晚宁回了瑶光院,婢女上来说夏姨娘派人来了一趟。
“往常里秋心姐姐过来送消息都冲着人乐呵呵的,今儿个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说话的时候老是沉着一张脸。”婢女接过帷帽,拍了拍上头的柳絮,“凉夏姐姐,姑娘去买点心的时候不是高高兴兴的,怎么回来后脸这么白呀。”
凉夏给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不解地下去了。
“姑娘,奴婢陪去你罢。”
小脸煞白成这样,凉夏有点不放心。
二人进了夏姨娘的院子,便隐隐地嗅出空气中漂浮着净重的气氛。这段日子里夏姨娘身子病着,国公爷便勒令院子里的人不准有一个哭丧着脸惹她伤心,故而院子里的下人一天天把脸都笑僵了。今日有点不同,死气沉沉的。
院子里的婢女个个低着头,在屏气一般。
江晚宁跨进门槛,忽觉得脚边有些硌人。
她转了转生涩的眼眶,低头看下去。
是一个长得像她的小人儿木雕,四哥哥亲手雕刻的。这段日子里她怏怏不乐的,四哥哥为了哄她开心,私下里总会淘来几个小玩意儿交给安白,安白交给凉夏后才落到她手里。
都是不贵的小玩意儿,但都很用心。
这枚小木雕她最喜欢了,如今却被人砸碎了,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第16章
屋里暗香浮动,夏姨娘披头散发地伏在床榻上,深深凹陷的双目中迸射出一道寒光。她的手边躺着一只木匣子,里面的琉璃珠子、精致簪子尽散了一地。
夏姨娘扫了一眼冬温:“冬温,你说。”
“这只木匣子是奴婢在姑娘床铺底下翻到的。姑娘常日里都是大大方方的,寻常物件儿哪里会这般藏掖着。奴婢觉得可疑,便拿过来给夏姨娘看看。”冬温跪在地上,道,“上面的鲁班锁寻常人打不开,奴婢便用锤子砸了,还望姑娘见谅。”
夏姨娘的嘴唇嗫嚅着,看着江晚宁道:“都是些便宜的小玩意儿,腓腓怎么还私藏着?”
江晚宁猛然抬头,撞上了夏姨娘沉痛的视线。也不过在一瞬的功夫里,她便理清了院子里的丫鬟们为何连大气也不敢喘,屋子里为何狼藉一片——
她和四哥哥的往来被姨娘知道了。
她仰面看着眼前形容枯槁的女人,知道这两天接二连三的风波让她的心思变得敏感而脆弱,她怕这时候再提四哥哥的事情会引得她发怒,甚至晕厥。她便抱了一丝侥幸地对自己说道,万一呢,万一夏姨娘不知道呢。
江晚宁低声道:“这些都是腓腓在街边买的小玩意儿,都不值钱,放在屋子里也太占地方了,索性找了只木匣子装着。”
她说完后,屋子里只剩下一片静默。
夏姨娘捂着胸口粗喘几声,猛地抓起手边的琉璃珠子朝她掷了过去,道:“都这个时候了你竟还想着跟我撒谎!若非冬温发现你和他往来,你还打算瞒我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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