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宁被他勾着手指带到书房里,眼睛热热的,忽然有点儿想哭的冲动。她坐在小杌子上,今夜有些黏人地拽着他的衣袂,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盏烛火明明灭灭地摇曳着二人的轮廓。
江愁予握着她的指尖,静默地等她开口。
“我、我有一个朋友——”
江晚宁坐在小杌子上,膝盖略高于半蹲着的四哥哥的。她拢着双膝往他右膝上靠了靠,心中顿时踏实起来。
她继续絮絮叨叨地道:“我的那个朋友长相与她的父母一点儿也不一样。恰好她在前不久发现她的父母或许并非是她的身生父母。她想知道自己的身生父母是何人、又为何要丢下她的,但是养育她的父母给予了她富足无忧的生活,她又不想让养育她的父母伤心……她过来问我怎么办,我、我不知道。”
她抿着饱满鲜润的唇。光下是橘红色的。
咬一口会不会爆出甜蜜浓稠的汁液,这件事还有待商榷。
江晚宁见他不答,颤颤问了一声。
“四哥哥,你在听吗?”她以为他倦了。
“四哥哥听到了。”
不知怎么了,他的嗓音略微有些低靡。江晚宁觉着有一只毛茸茸的小虫子从她光|裸的脖颈慢慢地爬上来,爬过她的耳垂,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略痒、略酥、略麻。
但面前郎君的目光这般的平静和开阔,这使得她那颗跌宕起伏的慢慢地安定下来。她用一种无比信赖的目光凝视着他。
“如果四哥哥是她的话,会怎么做呀。”
四哥哥不可能是别家的孩子,他一双清泠泠的凤目和夏姨娘是那么相像。唯一的差别是他目中多些温润,夏姨娘目中多些疼爱。江晚宁走投无路了,才过来问他。
“我会查清楚到底是养父母诱拐了我,还是身生父母抛弃了我。”江愁予摩挲着她柔软的指腹,轻声道,“身生父母抛弃了我,或许是因为天灾,或许是因为贫困。前者情有可原,后者不可饶恕。”
“若、若是养父母诱拐呢。”
江愁予俯眼看着她,看着她满目懵懂。
“傻妹妹,豪门大户里养子养女这种事不是多了去。”他淡淡笑了一声,“后宅女人争宠生不出孩子多半会用这种手段。男人女人膝下无子嗣也有抱养一说。有些居心不良的女人,也会将孩子作为争宠的砝码……”
江晚宁直愣愣地看着烛火。嘴巴发苦。
夏姨娘膝下无子,才将她抱养过来。
夏姨娘为她取名腓腓,应了解忧一说。
夏姨娘从前的忧愁,应了国公爷的不宠。
“四哥哥不过罗列了其中的部分罢了。”江晚宁咽下心里面的苦涩,强撑起一抹笑,“那户人家或许还有说不出的苦衷。”
更何况,她还不一定是别人家的孩子呢。
“妹妹说的对,是我遗漏了旁的可能。”江愁予抚摸着她柔顺如缎的青丝,舒展的眉目之中难掩病态餍足。
她是条乖顺的鱼儿,好歹顺着他抛出的诱饵跑了。她如今已经对夏筝起了疑心,怀疑的种子一旦扎根在心底,即便一时间压住了,日后也会蒸蒸地冒出来。
江愁予揉了揉她微微紧绷的面颊,“何妨与四哥哥说说,你朋友日后是如何打算的?”
“她、她尚未想好,所以过来问我……”江晚宁依赖地蹭着他的掌心,糯声软调的,“晚宁不知道该如何答复她了,四哥哥给晚宁出出主意罢。”
“既然知道了自己非养父母所出,何妨去找到身生父母问一问呢。或许她的父母是无意中失去了她,又或许找了她许多年呢。”江愁予低声道,“倘若是我,我会当面问一问为何要丢弃了我的。”
江晚宁目光一闪,蓦地想到了老先生说过的话。他说与她长得肖像的故人,找她找了许多年……她改日不如去老先生那儿看看罢,反正……反正她也不一定就是老先生说的人呢。
“四哥哥,那我劝她找回双亲。”
“找回双亲的法子,可想找了?”
江晚宁用力地点点头。
“她……她有门路接触到双亲的。”江晚宁看着他,眼眸认真而干净,“更何况她身上还有胎记呢。即便生下她的人不要她了,总归是知道她身上胎记在哪罢。”
江愁予便不再多问了。
江晚宁却很想告诉他。她对眼前的哥哥依赖得紧,总是想把心里积攒已久的憋屈和苦闷一股脑儿地倾诉给他听。
“她身上的胎记和晚宁的长得差不多。”
江愁予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是知道该怎么吊人胃口的。有些时候越是装作漠不关心,越是能勾的旁人心痒地送上门。
江晚宁问:“四哥哥要不要瞧瞧?”
江愁予道了声好。
她的胎记生在了寻常的地方,在后颈的一簇肌肤上温柔地绽放。春日衣裳的领子高,将那点小小的如花苞一般的印迹掩藏。等入了夏便不一样了,绾了发髻谁都能轻易看到。
她的胎记漂亮,受过许多人夸奖。
江晚宁放下墨发,乖乖等他赞她。
他的双目莫名黑沉:“还不曾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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