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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赎病公子失败后 第7节(2 / 2)

“现在都这么晚了,四郎君不会还想着往古玩铺子里去吧?”林三的喉咙里发出了长长的嗤声。

大晋的夜市其实格外繁华。络绎不绝的人群中充斥着卖家吆喝菱藕、水栗的声音,千家灯火幢幢摇曳,将天幕烧着红色。

“三郎带你去的可不是一般地方,即便是那些个玩器上的泥点子,也有富贵公子大把大把地掷钱。”林三抱臂环胸,上下打量一眼他的衣着,“人总是要认清自己的,四郎你说是吧?”

林三撑着桌,两条胳膊被街巷的灯光拉得纤长。他微微一动,两条影子顺势落在了郎君的唇边,像野兽两颗粗硕的獠牙。

林三看了他一眼,不知怎得心中腾起一股慌张。然而郎君的神情这样柔软,又是这样子病态的一副躯干,不应当让人觉得怕的。

林三想着屋子里的酒,胆子也大了起来。他挺挺脊背,努力使自己在这个坐着的郎君面前显得高大些:“四郎做事情前,总是要掂掂自己的份量罢?”

郎君自怜般地轻轻一叹。起身进了马车。

林三撇撇嘴跟上,忽而看见他身后的小厮回头看了眼自己,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对他的悲悯和同情。

他一愣,只当自己是看错了。

——

林三驱马进了小巷子。他对自己屋里的那坛酒想得心切,生怕哪个不长眼的溜进了他的屋子偷喝,便想着抄条进路快些把人送回去。

巷子崎岖不平,笨重的车轱辘碾过东一块西一块的碎石,会将马车高高抛起又重重地跌落。林三侧耳谛听了一会儿,听到车厢里没有一丝抱怨后,唇边不禁牵起一丝得意的笑。

到底是个胆小怕事的。

巷子驶入深处,周围的人流渐渐散开。黢黑小巷如同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甚至惹得驱走的马儿嘶嘶惊叫。林三这时候就很想找人说说话。他力不从心地牵着缰绳,拧过头道:“这样黑……”

车厢寂静着,如一口巨大的棺椁。林三惶惶地注视着车厢上匍匐的一团黑影,在双目触碰到一口银色大刀时,猝然睁大!

“砰”得一声,林三的身子闷闷地被人甩到地上。隐匿的角落里慢慢地走出几个黑影,伸脚碾住他的咽喉,咔嚓一声拉开了他的下巴。

为首的黑衣人走到了车边,隔着帘子低声询问:“此人以下犯上。郎君打算怎么处置?”

月色透过云层的罅隙,将这条不见人影的深巷照的雪亮。年轻郎君挑开帘子,默不作声地欣赏着林三在一群黑衣人的手中不断地呜呜哀嚎。

良久他开了口:“让他过来。”

林三双腿灌铅似的沉重,还是其中的一个黑衣人亲手将他提到了江愁予的面前。林三这才恍若初梦地抓住了江愁予的靴,下巴因为脱臼而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地磕头求饶。

江愁予颇为不忍地蹙眉。他是个心地柔软的郎君,熟识他的人都赞得他一声人如玉、世无双。然而林三的那句话,那句“姑娘把他抛在了半道”如脓疮,到底还是将他染得溃烂。

——

江晚宁一连五日都偷偷地往瑕玉轩跑。

她那日送三哥哥去看了大夫,正如崔密所说,三哥哥平日里嗜好纵酒便练就了一副铜肠铁胃,一方药下去他又变得活蹦乱跳了。等二人到了古玩铺子,方从掌柜那里得知傍晚没有郎君去过他那里。

三哥哥这才着令崔密四方打听,得知了车夫在茶铺羞辱四哥哥的一番话,且他为了早些回家去还把四哥哥抛在了半道。三哥哥有心将马车惩治一番,却得知他在巷里遭了劫匪,被人发现时身子已经凉透了。

“安白你和我实话实说,四哥哥是不是生我气才不愿意见我?”江晚宁垂头丧气地,“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可那时候三哥哥他……”

江晚宁仔细想想,觉得自己抛下四哥哥一个人实在不应该。四哥哥在国公府就她一个亲近的人,且他对京城这般陌生,她把他一个人丢下的时候他该多难过呀……

倘若如果她能重来一次便好了。她还是会选择同三哥哥一起去看大夫,但她会也会竭尽全力地安抚好四哥哥,让他觉得不觉得那么孤单。

安白看着江晚宁耸动的脑袋,明白她自责地掉眼泪了,安抚道:“姑娘想多了,郎君哪里是因为生气不理你。他虽然为此事心绪不佳,然而在奴才面前却没说过您一句不好的话。”

江晚宁着急地:“那他……”

“郎君那日走回国公府,肺里受了寒气便着凉了。”安白也是忧心忡忡的,把手里的药渣子给江晚宁看了眼,“奴才每回劝郎君喝药都催三阻四的,眼看着病况一日日地加重了……郎君也是不想把病气过给您,才不愿意见您……”

江晚宁这几日都是趁着午休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她仰头看了看日头,觉得冬温差不多这时候要来她房里看她了,便道:“你好好照顾四哥哥,我等明儿再来看他。”

她跑了两步又回头:“记得催他吃药啊!”

安白看着她匆忙的步伐,无奈地摇摇头。

轩子的主院狭小不说,还散发着梅子黄时的潮味。郎君喜洁,干脆把主卧搬到了书房,每日伴着涛涛竹浪入睡,不为是一种乐趣。

安白在外边儿煎好了降烧的药,推开了静悄悄的书房。见自家郎君穿着燕居的外袍卧在榻上,左臂微曲,头枕在臂弯里睡得昏沉。

安白过去推了推:“郎君,吃药了。”

实在不是他想搅郎君的清梦,只是他前不久为郎君煎的药被郎君倒了,他无可奈何下再去煎了一帖。大夫也强调了数遍,若是再这样闹下去,这风热别想好了。

安白看着他接过,眼睁睁看他又倒了。

江愁予的手指一下下地揉着眉心,双目之中似存着江南的迷蒙烟雨。他看着苦涩的药汁一点点地消失在盆栽的土壤中。

安白试探地:“方才姑娘又来了。”

安白在自家郎君前,既想提及这个人又不想提及这个人。他潜意识觉得郎君待姑娘是有些不同的,然而他昨个儿帮姑娘说了句好话,郎君便会时不时地冲他阴恻恻笑一声,总让安白怀疑自己下一刻会人头不保。

昨日的事儿是这样的。

江晚宁从江三郎那儿取了两株千山雪莲过来,叮嘱安白把它放在药里一同煎了。她还怕江愁予赌气不吃,还让安白不要声张。

哪只安白是个把不住嘴的,一激动还同郎君争执了起来。他多嘴问了一句:“姑娘待郎君这般好,郎君干嘛不愿意见她?三郎君病了她不放心跟过去也是应该的,郎君干嘛这般斤斤计较?”

现在想起来,安白都想一耳光抽死自己。

如果是从前安白敢这么和江愁予说话,他坟头草都三丈高了。偏偏昨儿个江愁予烧得神志不清了,一时没有发作,还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我不要别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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