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晨也跟着说:“随便找个地方停车吧。”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却看也不看我:“自己打车回去吧,我有事就不送你了。”
才大年初一啊,早上起来他还亲自去替我煮面,想到面――我到最后还是没能吃到的那碗面也不知道最后进了谁的肚子,早知道他接下来会这么对我,我就不管他被烫成什么样先吃完再说了,现在情况成了这样,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吃他为我做的东西,那样的温暖,也许再也没有机会感受了。
走了这么多年,兜了这么大一圈,到最后我还是回到了原地,终究只有我一个人。
宋楚晨把我扔在了大马路上,天冷得超乎我的想象,大年初一也没有出租车,我在呼啸的北风里站了好一会儿才迈开步子往前走,心想真是冷啊,这风从我的袖口,衣摆下,领子里,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身体里,最后走着走着我不觉得冷了,因为这寒意是从心里蔓延出来的,比北风都冷。
我不想回宋楚晨的家,那不是我的家,更不想回宋家老宅,那里承载着我整个童年的阴影,可是我还能去哪儿呢……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心空落落的,我觉得迈不开步子了,正在考虑是直接坐在地上歇会儿呢,还是找家宾馆休息一下,还没考虑出结果呢,就被迎面来的那辆车亮出的大灯给闪了眼睛,模模糊糊看见车子在我前方不远处停住了,有一个人正从车上下来,我软软地跪倒在地上,昏过去之前最后一个印象是,这人的腿好长啊……
我认识宋楚晨今年迈入第十二个年头,已经赶上了我们之间的年龄差,我有时候想,十二年的时间可以做什么呢?够一个刚读小学的孩子长到进大学了,够一个刚进大学的少年变成眼前背对我的长腿叔叔,时光真是胳应人,他从青涩变得成熟,我却从真嫩到了现在需要装嫩,连时间都这样看人说话因人而异,还能指望什么东西能待人公平?
宋楚晨的后脑勺都能感觉到我灼热愤恨的目光,很快回头看我:“还真是不能指望你长进些,以前还只是坐车坐反方向,现在干脆连家都不知道在哪了!”
“家――”我打了个哈欠,“我从来都没有的东西,怎么知道它在哪呢?”
“大年初一就让我把医生招进家里来,你当然先撇清了,”宋楚晨皱眉头,“触霉头也是触我的,是这意思吗?”
……这人到底是失忆了还是以为我失忆了?
“怎么说我还是该感谢你的,毕竟你养了我十二年,”我看着他,“你也不用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就像你说的,我已经成年了,你也不是我直系亲属,做到这份上已经够意思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冷笑一声:“不是你说的吗?你监护人的身份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都已经把我丢了还浪费力气捡回来干什么?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丢下了,放心,我当年能承受,现在就更没问题了。”
宋楚晨似乎费力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才开口道:“偷换概念营造出一个悲伤欲绝的氛围,然后再在街头玩昏倒很有趣是吗?一一,我赶着去看老头子才让你自己回去的,他心脏病突发差点直接把宋氏扔给你,或者是我想多了,其实你是想要的?”
我愣住了:“爷爷心脏病发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了跟我一起去,然后被一群人围住闹腾得不得安生?”他冷笑了一声,“我多么想给你一个尽量愉快的新年,可你倒是不遗余力给我一个东奔西跑的结局,我到底是太惯你了!”
我坐起来:“那爷爷现在怎么样?”
“死不了,”他哼了一声,“不管怎么样我会让他撑到你毕业,在此期间你最好不要再弄出什么大动静来,否则我可就不保证,是不是还留在这替你打白工了。”
我被他的话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撑起来又躺回去,他似乎不太忍心,最后还是在我床边上坐下来:“我知道早上不该说那句话,让你没有安全感,可有些事摆在那里,就算你不愿意面对也总要面对的,我只不过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宋楚晨,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到底是我没有安全感还是你没有安全感,你总是怪别人不肯走近,可我刚刚踏进你的圈子就被你以完全拒绝的姿态推出来,你想要我留在你身边,可又总是不忘记在我靠近你的时候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却没有认真听。
我说完他正好把手上的纱布解开了,随手拿了碘酒,自己给自己消毒:“老头子问起我的手,我说是刀没放稳掉下来,我伸手去接弄伤的,到时候别说漏嘴了。”
“……这么蹩脚的理由他也信了?”
“没有,”他想自己绑纱布,可试了试没有成功,于是把手和纱布一起递给我:“信不信我也就这么说了,到时候他问你,你就只管说我告诉你的,就是伸手去接刀的时候弄伤的,由不得他不信。”
我帮他包扎好,望了望天,最后问:“其实他是装病吧?因为担心我被你拐跑了?”
“原话是,”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你是不是把她肚子弄大了不敢回来见我?”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