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连人家吃过的骨头都会去捡来啃。
姚雨然也想带她们走,但她无比清楚地知道,小月还太小了,把她带出去,她的娘家人不会管她。带着小月,她没有办法工作,养不活两个女儿。
她也想过送小月去幼儿园,但她打听过,一个学期的学费太贵了,她承担不起。
每每想到此处,姚雨然就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等到女儿长大一点,能生活自理,懂事以后,她再带她们走。
姚雨然就接过了林夕手里的棍子。
她站起来,忍着眩晕朝胡三走去。到了此刻,林夕才看到她走路的姿势,有一只脚是被拖着走的。
右手举起棍子,朝着胡三的膝盖就打了过去。一向沉默温柔的女人脸上布满了戾气。
张阿奶坐的地方离沙发近,见状,她的脸色变了变,深深地看了姚雨然一眼,又叹了一口气。
作为胡三家的邻居,从姚雨然嫁过来的那一天,她过的什么日子张阿奶都看在眼里。
早几年胡三不是个东西,姚雨然身上的旧伤还没好,就又要添上新伤。这两年是比那几年好,但也仅仅是一点,十分有限。
真要形容,就是从天天挨打,变成隔几天挨一次。
姚雨然此刻要反抗,张阿奶只当自己看不见。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呢,何况是个活生生的大人呢?
张阿奶把怀里的胡明月给胡明芳,站起来往家里去了。
他们这个村子啊,家家户户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谁家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不是磕磕绊绊的?
两口子打架、被打在她们这里不少见。张阿奶活到这个岁数,见得更是多,要不是太过心疼姚雨然,张阿奶都不会过来看。
这是属于家丑,胡三要是知道她来了,他又得打他媳妇了。
接下来的事情,她也不能再掺和了。胡三是个混不吝,怕到时候还得上她家去闹呐。
林夕跟在她身后,把她送出门:“阿奶,谢谢你通知我过来。”
张阿奶看着那么快赶过来的林夕,觉得林夕真是个好姑娘,这么多年了还想着走走以前的旧朋友。
她摆摆手:“不用客气。就是你别说出去是我给你打的电话。”
“好。”林夕点头。张阿奶飞快地朝自己家里走去。还没到家门口,她就听到了胡三的惨叫的,张阿奶插上院子的门闩,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今晚上自己给林夕打这个电话对不对。
林夕送走张阿奶,关起门,举着手机打开摄像头开始拍照。
胡三疼得从梦中惊醒,一睁开眼,被酒精蒙蔽的大脑都还没清醒,姚雨然又是一棍下去,都是照着骨头关节打的。
被打了这么多年,姚雨然可太知道什么地方打人能让人痛不欲生了。
还没等胡□□应过来,她又是一棍子落下,带着十足十的狠与恨。
膝盖又被打了一下,骨头上的疼让胡三脸色都扭曲了:“姚雨然,反了天了是不是?还敢趁我睡觉打我,给你脸了是吗?”
胡三越说越疼,嘴里的污言秽语越来越难听。
胡明芳紧紧地搂着妹妹胡明月,脸上的表情却没有胡三打姚雨然时的那样害怕。
她的弟弟胡明鹏见到最疼爱自己的爸爸被打了,立马就不干了:“不许打爸爸。不许打爸爸。你是坏妈妈,你是坏妈妈,我最讨厌你了。”
他嘴上说还不够,跑过去抱住了姚雨然的大腿,正好是姚雨然被打得不敢动的那一只。他哭着闹着,看姚雨然的眼神也带着恨意。
他长得像胡三,这些话都是胡三教他的。姚雨然不止一次听到过,但这是胡明鹏第一次在她面前说。
身体的疼痛比不过姚雨然心里痛苦,但也让姚雨然越发清醒。
刚刚胡三回来,用啤酒瓶砸她的时候,她的好儿子可没有心疼她,更没有像现在一样,抱着胡三的手,让他不要动手!
他更没有哭。后面之所以哭,是见到自己流了血,以为她要死了,才跟着小芳开始哭的。
说不难受是假的,胡明鹏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但更多的,是释然。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只要是性别为男的人,都是这副德行。无论多疼他,对他多好,关键时刻都不会向着她。
她爸爸也是,从来不会向着她奶奶,她的弟弟也是,当年小小的年纪就认为姐姐为他牺牲理所当然。
她的儿子,自己费心教了,却还是教不好,甚至因为自己对他太严厉,比不上胡三对他百依百顺所以恨上自己。
姚雨然越想越恨,她不顾腿上的疼,挥舞手里的棍子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
胡三今年四十一岁。酒精早就把他的身子腌入了味,睡过一觉,浑身都软绵绵的。
姚雨然的每一下挥舞都是带着恨意的,格外狠格外不要命,沙发就那么大点,胡三被打得连退都没有地方退。
姚雨然打着打着,眼泪也跟着飙了出来。她对胡三是害怕的。怎么不害怕呢?她嫁过来的第一天晚上,胡三就十分粗暴地对她。
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她还没从恐惧中回过神过来,她就被胡三打了一顿。
之后,无论是睁开眼,还是闭上眼睛,胡三只要有空就打她。
她对胡三恐惧的种子就是从那个时候种下的,这十多年来,胡三打她她从来都只知道躲,从来不敢反抗。
可今天反抗了,她才知道,原来胡三不过如此,原来他也不是不可战胜。
眼泪掉着掉着,姚雨然又笑了起来。胡三看到这抹笑容,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来。
“姚雨然,你疯了?”胡三这句话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格外的肯定。
姚雨然就是疯了,要不是疯了,她怎么敢打自己,她不要命了?
“姚雨然,我告诉你,你赶紧把手停下来,要不然等下老子弄死你。”胡三从来没有把姚雨然放在眼里,他也从来没觉得把姚雨然弄死是多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