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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凝语这阵子一直在按医嘱吃药,病情比较稳定,没有再复发过。但她对已经忘记的事,也一样没有想起来。
她不记得他们之前的事了,齐妄自然是会失落,但有时候他又觉得也许想不起来也好,因为有些事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一些痛苦的记忆,就这样永远忘了,也未尝不可。
“小乖,你还想起以前的事吗?”齐妄忽然开口问她,“其实就算不记得,对你正常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周凝语拿着勺子看了看他,齐妄的神情专注,眸子里倒映着她的样子。他卷翘的长睫毛在她看过来的那刻,轻轻颤了两下。
“我想记起来。”周凝语看着他,语气坚定,“和你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天,我都不想忘记。我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还有你发在微博上的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这些点点滴滴的日常,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齐妄听得有些动容,她说到那些,对他来说又何尝不重要。只不过,记忆不止是有美好的一面。
“如果接受催眠,你也许会同时记起,夜梨死的时候的场景。”
这一直是周凝语在逃避的事情,也是诱导她发病的原因。要说周凝语心里一点不害怕不排斥,肯定是假的,但是她逃避了这么久,不想再逃避了。
“我要做一个勇敢的大人,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就有勇气!”与其说周凝语是在说给齐妄听,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齐妄深深地看着她,温热的手掌放到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丝:“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周凝语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简单吃过早饭,周凝语收拾了一下,就跟齐妄一起去了医院。齐妄已经提前跟廖医生约好,他们过去的时候,护士直接将他们带去了诊疗室。
这次的房间跟周凝语之前看病时的房间不一样,要宽敞许多,靠墙的一边的还放着一张躺椅。
廖医生等他们过来,就让周凝语去躺椅上躺下 :“放松一点,不要紧张。”
“嗯。”
齐妄就坐在她的旁边,轻轻握着她的手。感到齐妄的手掌包裹着自己,周凝语顿时安心了不少。
“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了就把眼睛闭上,深呼吸。”
周凝语按照廖医生说的样,一步一步做下去,不知不觉,就慢慢涌上一股睡衣。她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一艘小船上,船身漂浮在平静在的海面,轻柔地晃动。
这个节奏很让人放松,周凝语就静静地躺船上,任凭它把自己带向远方。
可是很快,海面上的天气骤变,乌云聚集了起来,海浪比之前高了许多,小小的船只激烈地晃动起来。
齐妄明显感觉周凝语握紧了他的手。她的眉头紧紧皱着,额上还泛起了一层冷汗。他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只能担忧地望着她。
“好了,你可以醒过来了。”随着廖医生的话音落下,周凝语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像是刚刚做了一场噩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齐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安抚她:“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周凝语慢慢回过神来,耳边齐妄的声音和他熟悉的气息,都让周凝语安心不少。
廖医生见她情绪平复了,才开口问她:“感觉怎么样?”
周凝语抓着齐妄的手,回忆了一下刚才看见的情景:“一开始我在海面上,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我又到了一片闹市区。我看见前面围了很多人,好像还听见了警车的声音,很刺耳……”
廖医生问她:“是发生什么事了?”
周凝语拧着眉,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很害怕,我不敢走上去。”
她早上的时候还跟齐妄说,她要做一个勇敢的大人,现在就被打脸了。
勇敢的大人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没关系,慢慢来,催眠本来也就是起一个引导的作用。”廖医生让她坐起身,重新给她开了些药。
周凝语取了药,跟齐妄一起往医院外面走。齐妄见她一直忧心忡忡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心事,便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吓到了?”
周凝语抬眸看着他,像是在犹豫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跟他说:“齐妄,我想去夜梨的墓地看看。”
她很早之前就想去夜梨的墓地看看了,可是一直没有勇气。今天接受了催眠,她看到了一些场景,心中便老是想着夜梨的事。
齐妄听她这么说,眉梢轻轻蹙了蹙:“今天去吗?你刚刚受了刺激,要不等你缓一缓,我们换个时间再去?”
周凝语道:“没关系,以后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时间。就今天吧。”
齐妄还是不放心:“你真的可以吗?”
“嗯!”周凝语用力地点了点头。
齐妄握着她的手,考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好,我开车带你过去。”
a市望龙公墓在接近城郊的位置,齐妄开车过去也要一段时
', ' ')('间。他给周凝语买了一杯热牛奶,让她在车上喝,他还特地在车上放了首舒缓的曲子,缓解周凝语的情绪。
周凝语坐在车里的一路,确实放松了不少。
望龙公墓的人不多,周凝语捧着齐妄路上买的一束花,和他一起走在墓园中。
她之前来过这里一次,那个时候她精神混乱,连是来参加谁的葬礼都不知道。可现在重新踏进这里,她惊讶地发现她竟然还记得夜梨的墓在哪里。
走到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墓碑之前,周凝语手捧着花停了下来。她低头看去,墓碑上写着“爱女陆君雅之墓”。
作者们在一起更常是叫对方的笔名,对于“陆君雅”这个名字,周凝语感到有几分陌生。但是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那个笑得腼腆的女孩子,一瞬间让她有些愣神。
夜梨的微信和qq头像,都是用的她本人的照片,周凝语几乎每天都要跟她聊天,看见墓碑上的照片,她感觉太阳穴猛地刺痛了一下。
“怎么了?”齐妄一直留着她,见她脸色白了白,便伸手扶住了她的腰,“不舒服吗?”
“突然有点晕,现在已经没事了。”周凝语朝他笑笑,弯腰将手里的鲜花放在了的墓前。
齐妄没有再说话,只是手仍旧搭在她的腰上,周凝语起初的恍惚之后,已经感觉好多了。她放下花,便站直身体看着照片上的夜梨。
因为夜梨跟她住在同一个城市,所以两人有空就会约着见面吃饭。夜梨在网上显得非常话痨,但是真见面就会发现,她的话其实还没有周凝语多。
发生那读者的事情后,夜梨在网上的话也变少了,每次找周凝语,也是跟她发牢骚。周凝语时常会想,如果那个时候她能多安慰夜梨几句,再多点耐心听她讲,事情是不是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一直在因为这件事而自责。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身旁的齐妄忽然开口道:“这不是你的错,谁都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
周凝语知道这只是安慰她的话,夜梨不是什么知名的作者,就连她去世这个消息,在网上都没有引起多大的讨论。她是把自己当成最好的朋友,所以才有什么事都来找自己说的。
她在墓碑前静静站着,脑海里又像是放电影一样,不断闪过很多画面,一瞬间挤得她头像是要炸开。
“齐妄。”她皱着眉头,因为有些站不稳,靠进了齐妄的怀里。
“怎么了?”齐妄紧张地将她搂紧。
周凝语道:“我好像想起来了。”
(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那天周凝语和夜梨约了见面, 她想着陪她一起吃点好吃的,买些喜欢的东西,心情应该会好起来。
她还带了一本自己的出版书, 打算告诉她其实自己就是木成舟。
她们约的两点见面, 路上有些堵车,周凝语原本想打电话给夜梨, 让她等自己一会儿,结果刚好齐妄打来了电话。周凝语和他讲了一路电话, 一直到司机开车把她送到了星光百货。
周凝语手里提着装书的纸袋, 一边关车门一边跟齐妄说:“好了, 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和小姐妹约会了。”
齐妄在电话那头问:“就是你上次跟我说的夜梨吗?”
“对, 她最近心情很不好, 所以我想约她出来逛逛街。”
齐妄听周凝语讲过夜梨遇到极端读者的事情,有一个作者遇到,就会有第二个,他便有些担心周凝语:“像这种读者网站没办法拉黑吗?我上次特地去搜来看了看, 那个读者直到现在还在她文下留言。要是你也遇到这种读者该怎么办?”
现在网络的大环境就是大家都很浮躁,为了很小的一点事, 也能在网上吵起来。
周凝语一边往里走, 一边跟他道:“拉黑的系统作者已经在论坛上提过好多次了,可是管理层没有反应啊。这种事也不是只有夜梨遇到,她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刚说到这里,前面忽然“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掉了下来。
周凝语还没反应过来, 商场外就响起了人群的尖叫声。
齐妄隔着手机都听见了周凝语那边骚乱,顿时有些紧张地问她:“小乖, 怎么了?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周凝语的电话还放在耳边,却呆呆地看着前面,像是没听到电话里齐妄的声音。
有保安从商场里冲了出来,忙着疏散人群维持秩序,周凝语只觉得这一切好像都离自己好远,其他的人和事仿佛都变成了慢镜头,而前面地上躺在地上的人却无比清晰。
鲜红的血不断地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仿佛流不完似的。她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头正好朝着周凝语的方向。
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周凝语的手心渗出了一层冷汗,喝了一口齐妄递过来的热牛奶:“后来呢?我是怎么离开那里的?”
齐妄等她脸色好一些了,才开口道:“那天你在现场昏倒了,是医院联系的我们。可是从那天开始,你的精
', ' ')('神状态就出了一些问题。起初你是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都不干,东西也不怎么吃。我们带你去廖医生那里看过一次病,但是并没有多大的作用。我们一直很担心,可是有一天你自己从屋里出来了。”
周凝语的眉梢动了动,问他:“是我去参加葬礼的那天吗?”
“对。”齐妄点了点头,“事情刚发生的那几天,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了这件事,但三天后,网络上基本就没有人再谈论这件事了。”
齐妄说这话时,难免觉得讽刺。现在这个时代,信息更新得太快,一个再大的新闻,也很快就会被另一个大新闻取代。
但也因为这样,周凝语后来上网时,基本不会看见关于这件事的信息。这又让齐妄感到有几分庆幸。
“我知道你很自责,可能……也在怪我。”齐妄说到这里,抿了抿唇角,“如果那天不是跟我讲电话,可能你会早点到,或者跟她说一声。所以你从房间里出来那天,删掉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也不记得我是谁了。”
“不是的!”周凝语看着他低垂的眉眼,有些难过,“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在怪我自己。”
周凝语捏着手里的牛奶盒,指尖稍一使力,将纸杯按下去一个凹陷:“很多时候人做傻事都是一时冲动,那天夜梨也很可能是一时想不通,如果我能早一点到,或者给她打个电话,她说不定就冷静下来了。她可能,以为我是不想去见她,她很敏感,她以为我也不想理她了……”
然后就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越想越绝望。
齐妄握住她的有些颤抖的手,将她冰凉的指尖捂着:“我知道这件事你很自责,但这不是你的错,就算真要追究,那也是我们两个的错。”
周凝语抬眸看了看他,抿抿唇道:“我看过后来的新闻报道,有目击者说她跳下去之前,一直在看手机。她是不是又去看那个读者的留言了?或者那个读者又在微博攻击她了?如果我早点到,哪怕那么一点……”
齐妄无声地将周凝语拉进怀里,双手拥着她。他能体会周凝语的情绪,也许她那天早到一些,或者给夜梨打个电话,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可是谁也不是神,谁都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生,世界原本就没有那么如果。
他这样抱了周凝语好一会儿,周凝语才冷静下来。他抬手理着她耳侧的头发,轻声道:“今天你也累了,我先你送你回家,好吗?”
“嗯。”周凝语看着他,点了点头。
齐妄开车将周凝语送回了她爸妈那边,路上的周凝语又睡了一觉。车子停在宅子外面后,齐妄帮周凝语解开安全带,柔声叫她:“小乖,醒醒,到了。”
周凝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面前齐妄的俊脸后,反应了一下才他露出一个笑:“齐妄。”
“嗯。”齐妄跟着她弯了弯嘴角,低头想在她额上亲吻。
砰砰砰。
车窗忽然被人猛地拍响,阻止了齐妄接下来的动作。他抬起头朝窗外看去,白睿扬弯腰对着窗户,站在外面冷笑。
齐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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