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会变成人嘛?变成人了去找外婆他们,他们会不会嫌弃我?
黑柴兄真不厚道,跳水都不提前跟我说,没有一点点心理准备,我临死前怎么说也该用个优雅一点的姿势啊……
渐渐沉入水底,明明水面近在眼前,仿佛一蹬腿就可以触摸得到,可却只能越离越远。憋不住,空气不断从口鼻冒出,飘向水面,竭力呼吸,可吸进来的全是水。
怎么办?我喝不下了。
池塘越往下阳光越少,也就越黑。我越往下,氧气越少,也就眼前一黑。
池塘的黑与眼前一黑结合起来竟然变成了白茫茫一片,此后呼吸竟然顺畅了起来,我连忙跪倒在地,大口呼吸。
“小孙?!”
“你该不是那哈士奇吧?”
一双有力的手把我扶了起来,抬头一看,是一个西装凌乱满脸鲜血的中年地中海男子。
“黑柴xi——”
“老、老板?!”
腿软了,空气凝固了,呼吸停止了,我再次窒息了,是比在水里还难受的那种。
为什么会更难受呢?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太脚软,脚趾扣着不得劲的缘故吧。
老板很兴奋,他拍拍我的背道。
“我就说怎么那哈士奇的声音听着那么熟悉,原来是你!刚我也才缓过来,你别着急把身体放轻松,马上就好了。”
“我看见这里有两扇门,一扇打开是我家,另一扇别说打开,连靠太近都不能。想着那扇门该不会是你的,等一等万一能遇见你,就没着急回去。没想到下一秒你就啪唧掉在我脚边了,哈哈哈哈——”
闻言我连忙抬头看。面前果然有两扇门。
一扇半掩的防盗门,低调奢华典雅黑,门前张贴着的大红色福字不仅不减韵味,反而增添了一丝烟火气息。另一扇也是一个防盗门,可是,这熟悉的大红木,还有包浆的门把手。这不是外婆家的门吗?上面还留着孔然踹的脚印子呢。
我的内心在呢喃低语,蛊惑着催促着我快去打开那扇门,却又告诫着我要慎重,或许这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进入这个门,回到那个时刻。
究竟是什么样的时刻?手心浸出微汗,我伸出久违的人爪轻轻把门打开。
四下昏暗里,孔然拖着小被子,紧紧锁着一只哈士奇的喉,小嘴微张蜷缩在小黄鸭里。房间温暖而又宁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机会只此一次,我得赶紧把孔然的嘴合上。
脖子骤紧,一股大力勾着我的衣领,把我拽得从前进的姿势变为腾腾腾往后连迈好几步。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那个女孩还是那只哈士奇?”
老板半张圆脸都是鲜血,瞪着眼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对哈,我怎么不是人而是狗?”
老板揪着我大臂一挥,那奢华大门内的世界便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了我的眼前。
客厅灯火通明,看起来就又大又软的沙发上散漫自由地依靠着一老一少两个容貌极其漂亮且相似的女人,茶几旁边是穿着碎花围裙,套着粉色袖套的老板。他正坐在小塑料凳子上削菠萝。
“怎么回事?没问题啊。”
他迅速转身,宽厚的身躯挡住了我全部的视野。
“难道说你想做狗?!哪里有放着大好的人不做,去做狗的?!”
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他怒道。
“社会正在蓬勃发展,满是大好机遇,你一个青年人怎么能这样没有的志气、骨气?而就是这样想着混吃等死、贪图安逸?拼搏,要拼搏!”
“这个世界上,没人不希望成功,不希望美好生活,都希望被尊重,可是你不付出超越别人的努力和时间,你怎么能够实现你想要的成功?”
“想当年我……”
老板战斗力太强了,吐沫星子直往我脸上溅。我被骂得抬不起头,被迫进行唾面自干的体验,同时心中也泛起迷茫和一丝羞愧。
“可,可是……每个人不可避免地都存在欲。望,我的欲。望就是放弃内卷,咸鱼躺平。难道,难道在不危害他人利益的情况下,去满足自己的欲。望是不正当的事情吗?这难道不违背人性?”
我失神喃喃道。
老板停止他的长篇大论,定定地看着我。
“欲望?难道你不想要房、车、存款还有地位?”
“当然想要,可是老板,太过遥远的欲。望,我一般都称之为妄想。”
“这样啊。”
他忽而自信一笑,道。
“小孙,我是看好你的,我知道你是有能力的。年轻人,好好干,有前途。你跟我回去,看在这份共患难上,我给你涨工资!”
我门内的世界忽而泛起浅浅的涟漪,微小,但不容忽视。
“两倍工资!”
老板声音铿锵有力,眉眼间尽是自信。
而那涟漪更甚,仿佛下一刻,孔然和哈士奇就要消失在波澜之中。
我怎么这么没用?
为了这一点钱,就要置孔然外婆他们于不顾。
在极度悲伤之间,涟漪竟平静了下来,只是其中孔然微张的嘴角上那晶莹的一点犹为显眼。
完了,要来不及了。
“三、三倍工资,外加升职!”
老板语气震惊中夹杂着一点焦急。
“可是…老板,我不想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