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麻子语气疲惫,指了指摆在屋子最中间那个神龛。我想起来了,张麻子在家把亲孙女练成了小鬼,那个神龛就是他供奉小鬼的地方,估计与这事有关了。
出门时张麻子才告诉我,阴灵和普通人不同,它们滞留在阳间太久,三魂七魄会受到阴风洗涤,痛苦不堪,长此以往会失去意识,变得浑浑噩噩,善妒、记仇,变成性格偏执的阴物。
而张麻子的孙女之所以死后几年还能够保持完整人格,是因为每月中旬,当阴风大盛的时候,他都会在家摆法坛,替自己孙女的鬼魂抵挡阴风洗涤的痛苦,同时以阴料滋养孙女的命魂。
我听懂了,人有三魂七魄,魂指的是能离开人体而存在的精神,至于魄,则指的是依附形体而显现的精神。
三魂分为天魂、地魂还有人魂,也被道家称为胎光,爽灵和幽精,可以主宰一个人的精神。而七魄构成则要复杂得多,分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七魄主要主宰情感和记忆。
人之所以具备这么复杂的情感和记忆,是因为三魂七魄完整,假如七魄丢失一魄,人就会变得木讷,迟钝,严重一点的甚至会变得痴痴呆呆,而丢失了三魂则后果更加严重,医学上常见的“植物人”,就是三魂中的命魂缺失了,有的能找回,有的不能找回,所以才会造成这么多植物人的存在。
路上我又想到了一件事,刚才三婶发狂要拖着我跳楼的时候,我不知道忽然怎么了,力气一下子变得好大,而且情绪也不受主控,问张麻子这是什么情况。
张麻子让我把手腕抬起来,我照做了,他撩起我的袖子检查,发现手肘上的刺身符文变成了浓墨的黑色,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龙灵蛊和你息息相关,出于共生状态,如果你死了,龙灵蛊也会消失,刚才这小东西应该是感应到了危险,所以才会把自身的意识传递在你身上,你力气变大也是因为它的缘故。”
我咂舌不已,说原来龙灵蛊这么厉害,三婶发狂之后我和小叔两个人都按不住它,没想到龙灵蛊一醒,我马上就搞定了。
张麻子冷笑道,“不只是这样,龙灵蛊初生的时候善恶不辨,只能受到本能的驱使,如果你能把它养大,并且学会控制好他,将会是一座无法想象的资源宝藏,好了,现在跟你讲这么多也没意义,目前龙灵蛊凶性难驯,你控制不好它,反倒会为它所累。”
我想到之前刚才发狂,坐在三婶身上想掐死她的一幕,后背就直冒冷汗。这玩意可以说是一把双刃剑,虽然能帮我规避很多风险,可它发狂也会影响我的意识,要不是刚好暂时还有符文刺身的压制,可能我就活活把三婶掐死了。
到了小叔楼下,张麻子忽然停下来不走了,绕到小区门房外面的垃圾站观察了几圈。我指着小区大门道,“麻子叔,你走岔道了,我小叔不住在垃圾站。”
他笑笑,表情很诡异。
爬楼梯我又喘了一趟,张麻子反倒精神抖擞,一点不觉得累,完全看不出是个五十多岁的人,跟着我身后边爬楼梯边笑,“现在年轻人也不知道怎么了,爬个楼梯都这么喘。”
我苦笑道,“现在都流行坐电梯,谁会爬这么高的楼?”
张麻子摇头道,“普通人可以这样,你却不行,黎巫经常要和阴灵打交道,甚至隔三岔五还得进深山刨坟准备阴料,体质太差了怎么行,干我们这行比较有本事的人都是术武双修的,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清晨起床跑个五六公里试试。”
由于黎巫经常触碰死人阴料,有些东西一旦接触久了难免会沾染邪气入体,经年累月会导致身体出现病状,甚至影响运势,所以很多蛊师或者黎巫到老了身体都不好,所谓五弊三缺也由此而生。
如果我想要摆脱这种结局,除了要经常做好事积累福报之外,还必须加强自身修行,身体不够健壮的人常年和阴灵打交道,活不过三十的。
我想起了爷爷在临终那张纸条上的遗言,他要我行善积德好之为之,不就是说的这个道理吗?
八楼到了,我赶紧按门铃,按了好久才意识到门铃是坏的,只好大声拍门,不一会儿小叔把门打开,探头探脑露出半个脸,看见跟在我身后的张麻子,好奇指了指他,“这位,就是你请的驱邪法师……”
张麻子不等小叔招呼就进屋,先是露出嫌弃的表情,在厅转来转去检查了几圈,指了指主卧室方向,“人是不是在里面?”
小叔说大师,您真神了,你怎么知道的?
从进屋开始他跟小叔一句话都没搭过,却能一下指出三婶被安置在了哪一间卧室,显然是看出了点什么。
我让小叔别多嘴,张麻子性格怪诞,除了偶尔跟我有话聊,基本不跟外人说话的。他根本不搭理小叔,进了门东瞧西瞅,还摸出一把土庙会洒在门口,蹲在墙角神神叨叨地念了几遍经咒,站起来抬头看着天花板,“楼上是什么?”
小叔赶紧答应,“楼上是天台,什么都没有,除了我老婆平时会上去挂衣服。”
张麻子“哦”了一声,我以为张麻子看出问题是出自天台,赶紧凑过去小声问道,“麻子叔,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他指了指楼顶道,“没什么,天台墙体开裂了,赶上下雨天阴会很潮湿,有点漏水,让你小叔找几个瓦匠补一补……”
我满头黑线,要不是怕打不过,忍不住都想踹他两脚,我特么请人过来不是为了看房子的!
我苦笑道,“麻子叔,能不能聊点正事?”张麻子说我聊的难道不是正事?这栋楼地基挖偏了几尺,用料不够讲究,小区大门正对公路,恰好把大门开在公路拐角的地方,这叫“反弓煞”,容易出事,最明显的就是发生交通意外的几率比别的地方大很多。
小叔说,“大师真神了,的确,上个月我们小区门口刚撞死过一个中年人,当时老惨了,脑袋都被轮胎碾成了浆糊……”
说一半小叔不说了,才想起自己家正事还没办。我带着张麻子走向卧室,低声道,“麻子叔看不出来啊,你还懂看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