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砖倒不是啥大事,但找老丈人家来给干活这可不行,“那怎么成?”
“怎么不行?我怀孕了,他们来帮我不成吗?”罗梅振振有词,“你去河堤上干活就行了。”
陈建东说不过她,“那成,我先去旺子家说一声。”
罗梅看着拐弯离开的人,抱着书拉扯了儿子一把,“咱们回家去看书。”
她要给孩子进行启蒙教育,只对于初中肄业的罗梅而言,几十年不曾学习读书看报,再去看书,哪怕是伟人当初为了呼吁群众写得文章深入浅出极为浅显易懂,对她来说也有几分难度。
学习这种事情,放下容易捡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罗梅看了大半天,除了被生僻字为难住外,翻了拢共不到两页。
至于说给儿子启蒙,她觉得自己都需要启蒙。
“怎么办鹏鹏,我得跟你一块学习了。”
陈彦鹏什么都不懂,只是看着母亲苦恼着一张脸,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妈妈别难过。”
罗梅见状笑了起来,“不难过,就是在想该怎么教咱们鹏鹏才是。行了,咱们慢慢学,不着急的。”
她又从第一页开始,硬着头皮从头一字一句的念了起来,不认识的字拿铅笔标出来,回头打算查新华字典来给自己扫盲。
陈建东还没进家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读书声,进去一看罗梅怀里抱着陈彦鹏,一大一小两个人捧着书,在那里念着。
女声、孩童的声音,混织在一起,有点像是电影里的配乐。
一时间,他都不敢打扰。
……
一大早,罗梅吃了早饭后和陈建东一起把儿子送到后院让老头照看,他俩往县里去。
昨晚上陈建东已经去河堤工头那边说好了,今天开始干活。
正值秋忙的时候,河堤这边缺人,这些天工资都高了不少,一天能有二十块钱呢。
当然,比起工头挣的钱,这还真不算什么。
工头陈昌明一天能挣一两千。
罗梅知道的那么清楚,是因为她跟工头的媳妇金四虹挺熟悉。财不露白,人家挣了钱肯定不会说我挣了多少惹人眼馋。
但前世的时候,金四虹和陈昌明闹离婚,跟罗梅说起过这事。
承包河堤挖土的工程,干一天就能挣一两千。
九十年代初一天挣一两千,那是什么概念呢?
罗梅和陈建东一年到头都攒不下一千块钱来。
人跟人不能比,这件事罗梅可太清楚了。
陈建东停下车子,交代罗梅,“你小心照顾自己,中午的时候去吃点东西,别总啃馒头咸菜。”
罗梅过日子十分节俭,在羊毛衫厂干活又是计件工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机器上忙活。
中午的时候就吃馒头就咸菜,吃完立马回去上班。
羊毛衫厂除了做羊毛衫,还做小山羊皮大衣。
不算多复杂的工艺,羊皮缝合上之后里面加一层绒布,这么一件大衣做下来罗梅能挣五块钱。
她最多的时候从早晨七点钟干到凌晨一点半,一共做了四件大衣,挣了二十块。
电视新闻上总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实际上对他们这些谋生存的人来说,钱才是命根子啊。
罗梅想着来到羊毛衫厂,她来这边做临时工是二姑姐介绍的。
两人并不在一个车间,碰面的时候也不多。
罗梅刚坐下,工友就凑了过来,“听说咱们厂子干不下去了。”
是有这么回事。
羊毛衫厂好像是没有回拢货款,厂长经营不下去,来年五一那会儿跑路了。
罗梅原本还打算坐完月子再回来继续做工……
“听说是咱们的货被人给打劫了,要我说老黄也真是有意思,他媳妇就是卖保险的,整天忽悠我们买保险,咋不给自己的货买个保险呢?”
工友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罗梅也被黄厂长的爱人推销过保险,说是给孩子平日里生病可以给报销,等到孩子十八岁了还能一次性取出来。
俏俏当初就买了保险,她的律师朋友帮忙拿到了五十万的理赔。
“罗梅你咋了?”工友寻思着自己也没说啥啊,咋就哭了。
“没事。”手背擦了下眼角,“你们刚才说什么?”
工友看了眼门口,嘴里嘀咕着,“这破厂子指不定哪天就垮了呢,咱们就是临时工,厂里不会安置咱们。我打听了下,东城化工厂最近在招人,罗梅你要不要去?”
化工厂。
罗梅没立刻答应,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呢,去化工厂工作似乎不太好。
工友不知道她怀孕,“你家里不是缺钱吗?想去的话赶紧定下来,一个名额一百块。”
说罢又去找旁人商量了。
罗梅不傻,被工友这一番操作给逗乐了。
这是要把她卖了还要对她感恩戴德呢。
才不干。
羊毛衫厂的确有经营上的问题,她当初跟俏俏说这事的时候,俏俏怎么说的来着?
“你们这思路就不对,长三角和珠三角的轻纺工业不比北方发达?把山羊皮大衣卖到广东去,你们咋不卖到赤道去?买东西得看市场需求,往珠三角送加绒的羊皮大衣,你们怎么不卖梳子给和尚?”
“我们就是干活的,哪能想那么多?拿了工钱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