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天气晴朗,思思背起地球包,回到南京。
临走时,思思有点不放心,经过梦雪宿舍时进去瞧了一眼,梦雪蒙着被子似乎刚睡着,思思俯下身在耳旁轻轻的说,“别自杀呀,只要不自杀,一切还有可能!”
“你骗我……”梦雪压抑着,又要哭出声来。
现在思思一个人,站在爸爸的墓前。
她已经没有家,阿姨的家变成一块墓地,爸爸的家又变成一块墓地。
她的风景在灰色的地狱里游走,回忆是每一滴都不能流出的眼泪,仰望天空,那不是天堂。
深秋的阳光快要走了,丝丝缕缕落在灰白的墓碑上,思思静静的坐着发呆,再也没有人打扰父女相对的时光。让他们分开的并不是命运,而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侩子手,他们以为自己看懂了人性真假,看尽了人间百态,其实他们远远还没有毕业!
那时走投无路的她,轻轻的放下顾阿姨,放进高处的风景里,留下她一个人。
她慢腾腾的从墓地里走出来,鼓起勇气拨打爸爸的电话,此号码不存在!她怀疑她拨错了再拨,爸爸永远都不会换号,那是爸爸留下的应急保护平台,是一条生路无言的立在背后!
心瞬间凉了半截,思思连夜赶往南京,那样的凌晨时分,初春的雾气一分一分融化于朝阳里,有的人开开心心提着包上班,有的人坐在小摊上不急不忙喝一碗豆花,而自己的心偏偏结了冰一寸寸冻的僵硬,再也没有力气挪动身体一下。
迟了,迟在那段被囚禁的日子里,光荣板上有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清楚写着爸爸生前光荣事迹,最后一条:关建生,男,某某年某月生,在列为公安部督办的白银“9?15”系列贩毒案中,为保护李毅同志英勇负伤,经抢救无效死亡,追记一等功!
思思蹲在地上号啕大哭,死死按住自己的胸口,前面她刚刚受了一刀,背后她又被很很扎入致命一刀,三月阳光温和的照着院落里刚刚发芽的小草,像过去的一盏老式台灯,绿的罩面橙色的光,开关一拉一拉的刻骨铭心!
强子叔沉默站着,良久,“你来晚了,你爸爸他不放心呀!”
那是一段病床前的录音,在许多天之后静静回放出来。
声音微弱,流露出不同寻常的焦急:“我是顾眉爸爸,你让顾眉快接一下,我不行了……”
中间有明显的卡壳,接电话的人似乎愣了一下,传来刘莹冷嘲热讽的调子:“你不行了,就想起女儿了,你行的时候干什么去了,顾眉有个笑话特别打动人心我现在一字不少的送给你,我有过一个爸爸,我准备一辈子叫他爸爸,结果他告诉我,他要结婚了。我还有过一个爸爸,我已经准备一辈子叫他爸爸,结果他告诉我,他有小弟弟了。最后我有了一个阿姨,她是个半疯颠的女人,结果她告诉我,永远也不要喊她妈妈。”
强子叔低声下气的,“刘莹同学,快让顾眉接个电话吧!”
顿了一会,刘莹吞吞吐吐的说:“其实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你们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顾眉请了很长时间的病休,有位保姆来过,告诉我顾眉现在过的很好,再吃胖点就回来上学了。我猜应该是有钱人看上她了吧!”
后面是一片嘈杂,嘈杂里听见强子叔大叫,“医生,医生,”传来杂踏的脚步声还有爸爸极其模糊微弱的口音,“你原谅爸爸,爸爸不知道你这些年过的这么苦……”
中断许久,用尽最后一口气,“爸爸爱你……”
录音和心电图一起成为一条虚空的直线!
强子叔手中的烟已烧成了半截,烟灰落下来,犹疑着说,“你爸爸后娶的女人,怀个男孩,都挺大月份了,上个月刚打掉了。不然,你也算有个弟弟。”
世上最难过的一刹那,莫不是,你终于可以见到娘,却和她隔着一个山头。
世上最气愤的一刹那,莫不是,你救了一个人,你的老婆却狠心杀了一个人。
世上最愧久的一刹那,莫不是,刻意隐瞒的真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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