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不要看?”
“我看。”
短短两个字的回复结束,周围的一切发生变化。
祈天河正游走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天上飞着十几种他从未见过的动物,哪怕是绘图故事里,也不会有这么瑰丽的想象。前方有一座茅屋, 纸窗上透出女子缝衣的影子, 祈天河小跑过去敲门, 不曾想门轻轻一碰就开了。
门内的妇人梳着宝髻, 画浓妆, 身上穿着不知哪个年代的衣服, 而她手里正在裁剪一张质地很薄的皮。灯光一照,血丝清晰浮现。
祈天河拒绝去想那张皮属于寻常动物还是人类:“请问这里是哪里?”
面对这种恐怖的异象, 他通常会敬而远之,然而不知为何,此刻却觉得很轻松, 甚至这里的一切元素对自己而言是美丽的。
妇人微微侧过头,莲步轻移来到祈天河身边,嗅了嗅说:
“一半生魂,一半死魂。”她娇笑道:“你……”
话音未落,旁边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座房子,老太太拄着拐杖狠狠敲击地面:“快过来,那毒妇要扒你的皮呦!”
女人叫他留下,老太太催促赶紧跑,就在这时,地底突然钻出一只人面牛头的怪物,猛地抓住祈天河背后的衣服,想要把人带走。
一支笔飞了过来,戳烂了怪物的胳膊,祈天河连忙转身就跑。每路过一处,景象便会有不同的变化,竹林,山川……最后他的脚步被河流阻挡。
牛头怪物愤怒咆哮着,一条长长的锁链猛地掷过来,仿佛有生命力一般要主动缠住脆弱的脖颈。
他不断后退,险些栽进河里。
“跳上来。”
十万火急的情况下,祈天河顾不得那么多,抓住这根生命的稻草,跳上划过来的一艘小船。牛头怪物愤怒地在岸边咆哮,船速很快,不多时就只能看到一个黑点的缩影。
“多谢。”
祈天河转身,看到的画面让他的心迅速重新提起。
船夫穿蓑衣戴斗笠,却架着一副文质彬彬的眼镜,笑容暗沉地像是这灰蒙蒙的天空:“不客气。”
书店老板?
祈天河沉默了,他算是主动跳入了虎口么?
河水是黑色的,咕噜噜冒着泡,偶尔还会伸上来一只手骨,做出捞东西的动作,想要跳河自救是行不通了。祈天河遂即安静坐下,决定在弄清楚死亡规则前少说话。
书店老板一改往日在店里的沉闷,沿途做讲解:“河里的这些东西叫鬼爪,收录在《民间猎奇故事》第十三章 。”
祈天河不答话,书店老板却自有办法让他开口:“信鸟原本是最后一篇故事。”
面对关键信息,作为玩家哪能无动于衷,副本的背景介绍中,义镇同样收录在这本书里。
书店老板继续往下说:“《民间猎奇故事》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我的职责便是修补和维护。”
祈天河终于开口:“信鸟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里?”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因为我的失误信鸟从书里逃了出来,还阴差阳错和当时的镇长结下缘分。”书店老板无奈:“小镇被镇长改名为义镇,信鸟也很喜欢人类,这让我开始慌张。”
祈天河:“互相帮助守护,难道不是好事?”
书店老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指着岸边长着人脸的蜘蛛,又低头凝视河中的鬼爪:“这些东西皆因怨恨所在,等执念彻底散了,它们很快将化作虚无。”
“想要信鸟永远存在,就必须让愤怒重新填满它的身体。
”
祈天河皱着眉说:“所以你设计蛊惑新镇长吃信鸟肉?”
“作为鬼物,哪怕只剩下一副骨架,一旦有了足够的怨气也能重新活过来。”书店老板似乎把他视作最好的听众:“当时我就有一个绝妙的想法,为什么不亲自写一篇故事?”
“……故事就叫做《义镇》,主题是报复和毁灭。”
书店老板得意洋洋。
这些年祈天河做诊疗时遇到过不少心理病态的客户,有些人畸形的世界观是真的无法拯救,辩驳反而会让他们的愤怒更加夸大。
因此他也没有去和书店老板争辩,仅仅是用提问而非质问的口吻:“小孩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信鸟的愤怒低于我的预期,需要再加上一把火,”书店老板振振有词:“何况多一个亡魂,义镇的故事也能更充实。”
祈天河没发表看法,再开口时语气多了几分冰冷:“现在要去哪里?”
书店老板答非所问:“按照我原本的计划,接下来要彻底堙灭小孩的灵魂;,让信鸟在无尽的怒火中毁了整个小镇。”
言辞间露出一脸神往的表情:“故事就该有始有终……”
“吼——”
一只露出骨头的大黑狗突然从眼前蹿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十分骇人,书店老板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祈天河抓住他一瞬间失神的机会,挥舞小铲子猛地打过去。
书店老板被打下船,黑色的河水溅到船上,祈天河连忙躲开。
无数双鬼爪抓住落水的人,死死拉着书店老板往下沉,眨眼间水面只剩下一串黑色的泡泡。
祈天河捡起船头的桨,冷笑一声:“走好。”
他没划过桨,笨拙地开始尝试,小船在河水中晃晃悠悠,终于又有了前进的迹象。
祈天河松了口气,眼看一切就要往好的方向发展,船身忽然猛地一晃,一只胳膊伸了上来,紧接着是脑袋。对方半长的头发被打湿,像是水鬼一样湿哒哒坠在前额,看不清眼睛。
祈天河挥桨准备把人打下去,然而书店老板力大无比,一把抓住了砸过来的桨反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