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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焚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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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筝带着苏常到久违府上的时候,久违正对着桌子上摊开的红纸发愁,一抬眼,光看见了昼筝,顿时眸光一亮,连忙招呼:“哎,刚好你来了,快来救命。”

昼筝眯了眯眼,看见久违手里攒着支毛笔,知道这是要抓自己做苦劳力了。“干啥啊你,我带了个人来,你不先见见?”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昼筝是很心虚的,所以让开身子简略的介绍了一句“这位是司墨”,就逃似的钻进屋里研究苦劳力活儿去了。

久违这才看到了昼筝身后的男子。一开始他以为跟在昼筝身后的是彦甫,还在奇怪彦甫今天怎么改穿白袍了,随后便看见了那张昨夜就已入梦去的面孔。

久违站在青瓦的屋檐下,苏常站在院里的榕树下,其实也就隔了几步的距离,可却生出一种遥遥相望的感觉来。

就在久违有些怯的时候,苏常忽然笑着开口了:“见过九沉神君。”

那和昨夜梦中之人同样的嗓音,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表情,还有一模一样的话语……

久违觉得自己脑子发了烧,胡乱应了句“司墨大人好”,连招呼都忘了,转身就进了屋,留下苏常在他身后失笑。

趁着苏常还站在院子里看榕树,久违挨到昼筝身边,皱起眉头,低声到:“怎不提前说一声?”

“路上遇见,就一并来了。”昼筝撒谎不打草稿,甚至答非所问得理所应当。他甩了甩指间夹着的字条,抬眸询问身边的人:“你这狗扒的什么字,一个都看不懂。”

都说字如其人,九沉神君在外人跟前倒是人模狗样的,一派翩翩佳公子模样,可那字却实在拿不出手——打小就没人管,不知搁哪弄了本谁的狂草真迹,照猫画虎学了个表皮,人大家的仙风道骨是没学出来,愣是自成一家——画的好看,就是认不出来。

而昼筝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净不做正经事的,可从小被亲娘逼着临他爹的帖子,一边哭一边写,到最后还真是棍棒底下出了一手好字。

“哎你别扔,我拟的词,念给你听,你先写一遍,等会儿帮我写帖子。”久违抢过昼筝手里的字条,研究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第一句写的什么:“时维癸丑之年,适逢秋叶送爽之期,余燕尔新婚,喜结良缘,翘盼……”

昼筝写着写着感觉这词儿有点熟悉,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名堂来,只好顺着写下去。

苏常观赏完了九沉神君家的大榕树,不请自来地进了屋,一听久违念的词儿,不禁疑惑到:“这什么,不是毛毛成亲的请帖吗,咋,你跟毛毛要操办一场?”

昼筝猛地一拍后脑勺,对啊!这不是彦甫之前结婚时苏常给找的请帖词儿么!这连年份都没改,久违这是要干啥?

“咦?你也知道毛毛成亲?”久违停了下来,目光投向站在昼筝跟前的苏常,眯着眼辨认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到:“我没见过你啊。”

苏常哭笑不得,心想这词儿还是你和我去请老先生写的呢,你跟昼筝闹了毛毛的婚礼,被我一板凳砸回家里,还没见过我。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又想着昼筝的话,只好清了清嗓子,又端了起来:“我也没见过你。”

“等会儿,你俩。”昼筝眼见这俩要演戏上瘾,赶紧一手一个拍醒,“这喜帖是毛毛叫你写的?”昼筝话是问久违,可眼睛却瞪着苏常,面上隐约透着点无奈的怒意。

苏常偷偷朝他吐舌头,自上天以来头一次露出真正轻松的笑容。

昼筝心里骂他,自己事儿整清楚没有,还有闲心思搁这逗人家玩儿,就知道笑笑笑。

“啊?毛毛写什么喜帖,你跟毛毛也要成亲?”久违眼睛粘在苏常身上移不开,感觉嘴也快不受控制了,赶紧把目光移回来,哆嗦着迷糊。

昼筝听见那个“也”就觉得不对劲,抢过久违手里的纸条,从那一堆画儿一样的字体里艰难地找到填名字的地方,一眼就认出了“久违”两个字,可后头那个他却认不得是谁的名字。

苏常嘴快,昼筝还没张口阻拦,他就带着笑意把话问出了口:“谁要成亲呀?”

盯着那双明亮的黑眸,久违忽然有点不想说,可踌躇了几秒,觉得敷衍人家不好,于是倒豆子般地“哗啦”把两个人吐了出来:“我和典彤。”

昼筝拦都拦不住。

苏常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就像天空中炸开的烟花一样,只灿烂了一瞬,绽放完就慢慢消失了。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冷了。

典彤这个名字他知道,那是天帝的小女儿,昨日他还见过她,她还笑着问他要不要吃糖,偷偷央自己以后多提醒父亲,不要太累了。

苏常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涌,一丝铁锈味儿掺着点甜,攀上了喉头。疼痛又一次从后脑扩散开来,比先前发作的两次都要迅速、猛烈。

明明眼前有更扰人的事,可苏常的第一反应却是他想回一趟故途山的小院。

他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诸如恭喜之类的,可他嗓子眼发紧,舌根发疼,又怕一张嘴呕出一口血沫来——那也太不体面了。从前他在久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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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就常常狼狈不堪,如今都要重新认识了,他不想让他再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

于是苏常转身,落荒而逃。

“哎!”久违不知道怎么惹着苏常了,就看他表情一僵,然后就不笑了,还转身就走了,他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是这位司墨脾气古怪,于是就回头看昼筝,却没想到老友也一脸铁青。“怎么了啊,你们一个二个的。”

昼筝被气到五脏炸裂,也快一口血喷出来了。“你这从哪冒出来的媳妇儿?没事儿瞎几把成什么亲?”

久违委屈的不得了,这亲又不是他非要成的,这不是天帝看上他了嘛,难不成顶头上司要他娶自家姑娘,他还能吐个不出来?“毛毛没跟你说吗?就你缓过来的前几天,天帝上朝时宣的,我以为你知道。”

“……”昼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憋到最后也只能气笑了:“你个王八羔子!毛毛也是王八羔子!这么大事儿怎没人跟我说!”

昼筝把写着请柬词的纸条揉成一团,照着久违脑袋就砸,恨不得砸死这个王八蛋。

你他娘的追着男人黏糊了几百年,这会儿说要娶老婆就娶老婆?怎么跟彦甫那龟孙一个臭德性?而且你奶奶个锤子的还要用苏常找来的词儿,真是不嫌事儿大……

久违矮身躲过那炮弹一样的纸团,嗷嗷叫着:“咋能怪我,你到底还写不写了!”

“写个屁!”昼筝一脚踹在桌子上,本来还想给久违也来一脚,最后想想还是算了,骂了句“兔崽子”,气冲冲地走了。

久违在他身后哼哼唧唧,“你不给我写,我找别人写去!”

昼筝没搭理他,在心里把他啐了个死去活来。

“苏常,苏常!你等会儿!”昼筝追了一路,感觉自己脚下都生了风,可苏常还是离他好远,于是只好不要形象地扯着嗓子哭天嚎地:“你给我回来!你这没良心的!卧槽你给我站住!那是焚虚台你他妈要干什么!”

焚虚台焚虚台,一听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那玩意儿是用来处理犯了罪大恶极的仙人的——十八层地狱都甭去了,就搁这一跳,灰飞烟灭的彻彻底底,从此世间再也没这么个仙人。

听见这个名字苏常才停了下来。他以前听久违和他讲过这里,说是自从焚虚台建成以来,只有那么几个神仙跳下去过,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只不过好像还从来没有神仙因为被判罪而从这里下去过——那跳下去的都是为什么?久违当时耸了耸肩,说有的被情逼到绝处,有的做不耐烦了仙人,还有上一任帝君,纯属不想干活儿了就撂挑子,从那一跳,百事了了,从此再也不用处理天上这鸡零狗碎的破事儿了。至于跳下去的仙人到底都灰飞烟灭的连渣都不剩了没有,这没神仙敢说,毕竟那些神仙再也没有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也没哪个神仙闲的没事愿意去看看里头到底有啥。

苏常回头看了昼筝一眼,动了动唇,可什么都没说出口。

昼筝赶过来的时候,苏常正蹲在白玉台子上往下张望,昼筝心想,这厮绝逼是在观察地形。“哎,我的天你们弄死我算了,我这天生当老妈子的命。”

其实那个焚虚台长得像口井——不是横竖都二那个井,就是口普普通通的井,除了非常夸张地在井口铺了一大片雕得极尽奢华的白玉台阶——上这儿来的都是要死的,怎么临到头了,还给人家一种步步生莲、仿佛马上就要成菩萨了的错觉?

苏常眯着眼往下看,脑子里嗡嗡地响。

焚虚台的中央,类似于井口那处是空的,因为周围都有玉围栏,仙人们没事也不会到这里来喝茶,从这里建成到现在,也没听说过哪个仙人失足摔下去过的。

空的那处下面有团云雾,氤氤氲氲的,看不真切再往下还有什么,不过一眼望去绝不会以为那里是平地,因为那井的造型让人看见就会觉得下面一定很深。

“别看了,等会儿栽下去了,我可捞不上来你。”昼筝说着就伸手拽苏常,可苏常避开了他的手,闷着一句话不说,突然就伸手去摸那团云雾。

昼筝就眼看着他抓住了那团似乎没有实体的云,然后那团云在他手里“咻”一下就消失了。

这下两人都看清了焚虚台下面到底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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