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兮头痛不已地合上电脑,警告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下去。
自作多情是病,她千万不能得这种傻子才会得的病,会被人笑话的。
不想在办公室待下去,她难得早退下班,交代完许嘉澎要做的几件事,她准备打车去顾淮远住所附近的综合体取车,出了写字楼,不想许嘉澎追了出来。
“陆总!等一下!”
她诧异回头,以为有工作没交代明白。
许嘉澎却从身后扭捏地递出一个包装精美的艾莎公主洋娃娃,大男孩难得神色忐忑:“陆总,那天晚上答应晴天的,请你帮我交给她。”
陆兮终于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晴天上了车以后非要妈妈抱,于是换许嘉澎开车,一开始还好好的,后来晴天突然在半途嘤嘤地哭,越哭越大声,陆兮怎么哄也哄不好,急得要掉泪。
还是在前排开车的许嘉澎灵机一动,唱起了《冰雪奇缘》的主题曲letitgo,他嗓音沉稳悦耳,晴天听得渐渐停止了哭啼,后来许嘉澎哄她说,如果她最近表现好听妈妈的话,会送她艾莎公主的娃娃,晴天下车时情绪已经转好,开心地叫她“许叔叔”,甚至小嘴还叽里呱啦地告诉他,她的爸爸就和公主在一起,所以她也要和公主在一起,这样就可以假装她和爸爸在一起。
看着天真烂漫的女儿,陆兮当时心口微酸,也就不打算去计较她向许嘉澎透露母女秘密这件小事了。
“那怎么行?太让你破费了。”陆兮下意识谢绝他的一番好意。
但心里依旧感动,任何对晴天好的人,她都心怀感恩。
许嘉澎却异常坚持:“陆总,这是我跟晴天之间的约定,应该让她来决定要不要接受。”
这句话无意中戳中了陆兮内心最大的一道伤口。
她这个自私的母亲,在没有征求女儿同意的情况下,单方面地令她失去了父亲的陪伴,如果晴天有一天知道,她的妈妈不但独断独行令她没了爸爸,还拒绝了她想要的洋娃娃,她会怎么想?
她会失望于有一个这样的妈妈吧?
陆兮深刻反省着自己,朝对面人勉强一笑:“那先谢谢你了,我晚上交给她。”
她伸出手去接,却扑了个空。
许嘉澎手里的洋娃娃往回缩,他犹豫不决的模样:“不如,还是我亲手交给她吧,我……周末去找她。”
“陆总周末见。”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头也不回地折返,很快消失在她视野里。
年轻人的想法似雾又像风,陆兮曾经也有过这样一分钟一个念头的时光,无奈地转过脸,去接晴天。
她并不知道二楼隐蔽的窗口处,年轻人为情所困的眼,正目送着她离去。
那目光炽烈而痛苦,燃烧着汹涌的爱意。
—
陆兮提早半小时到了晴天所在的双语幼儿园,已经有不少豪华车停在路边,车里坐着的也大多不是孩子的父母,而是保姆或者司机。
目前的家庭开销,除了支付刘姨的工资,另外很大部分用于晴天幼儿园的学费。
陆兮自己节俭,柜子里的衣服大多穿了好几年,连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但是她在女儿的教育上很舍得花钱,这家双语幼儿园是杨姿言托了干姐邵娉婷打听,那位好心的贵妇姐姐就介绍了这家昂贵但非常高端的幼儿园,还帮忙跟园长牵线,晴天才有资格就读。
本来接送并不方便,还好园长妈妈的亲戚孩子也在这个幼儿园就读,而且就住在陆兮家附近,每天放学后那位妈妈会帮忙把两个孩子带回来,刘姨再去接,也因此解决了她很大的一个困难。
陆兮始终记着人家的好,这次对方妈妈家里装修,看中了弗兰的两样家具,陆兮给她打了一个很优惠的折扣。
难得在幼儿园门口见到妈妈,晴天格外开心,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鸟,指着她身后背着蓝色小水壶的小男孩说:“妈妈,他是西瓜,我最最最最好的朋友。”
“晴天再见。”西瓜小朋友被保姆牵走了,一直恋恋不舍地跟转身晴天招手。
小朋友之间黏糊糊的友情总让人想起无拘无束的小时候,陆兮牵着女儿的手往车里走,晴天脆生生问她:“妈妈,西瓜邀请我去他家参加他的生日,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呀。去之前你要准备好送他的生日哦。”
“妈妈我想做个大西瓜送给他,可以吗?”
“当然可以,到时妈妈一起帮你。”
时间还早,母女俩一起去买了做西瓜要用到的材料,陆兮听说西瓜生日在半个月以后,不过激动的小朋友已经广撒贴,提前邀请班里面最要好的小朋友了。
好好休息了一晚上,陆兮终于能重整旗鼓,除了日常的工作,空余时间就是埋头给顾淮远设计新床。
花了两天时间,设计了三张床,在原有弗兰床品风格的基础上做了一些舒适度的提升,花的时间精力不少,她自以为已经尽力。
“抱歉,陆小姐,老板还是不满意。”王慧午间的一通电话泼了陆兮一头的冷水。
“很遗憾你们老板还是不满意,都怪我设计师水平有限,只是目前弗兰只有这几款床,其他品牌选择余地其实更多,,麻烦王小姐帮我劝一下你老板,也给其他品牌一些机会,相信他很快能挑选到合意的床品。”
她气不顺,送上门的钱也是使劲往外推,一点都不想做他的生意,王慧夹在这两人中间,也是苦不堪言,却又不能当着陆兮的面逞总裁特助的威风,要是脑子坏了得罪这位设计师姐姐,她的饭碗都要捧不稳了。
“好的,多谢陆小姐想得周到,我会把你的建议带给老板。”
陆兮发完了一通牢骚,预感找茬的男人很快会自己亲自打过来兴师问罪,干脆关机,图个暂时的耳根清净。
第22章险棋(捉虫)
周五晚上她陪女儿讲故事做手工,一家人享受着天伦之乐,周六约了宋清和,去澜山湖一带走走转转。
城市碧空如洗,阳光普照,是出游的好日子。
宋清和驾车来接他们母女,一路不急不缓地开,停好了车,在澜山湖边的大片草地上铺了块垫子,他变戏法似的从后备箱取出一个包裹,十分钟后,他们的脚边多了一顶小巧的帐篷。
晴天觉得新鲜,在帐篷里跑进跑出,像只快活的小蜜蜂。
“妈妈,我可以在帐篷里睡觉吗?”
“可以。”
“妈妈,我可以在帐篷里打滚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妈妈,宋叔叔,你们看我在哪里?”
晴天银铃般的笑从帐篷里传出,陆兮和宋清和同时回头,小朋友躲在帐篷的窗口处探头探脑,眉眼弯弯,模样讨喜。
“捉到了,小羊在这里!”
她假装灰太郎,张牙舞爪地潜进了帐篷里,和“小羊”缠斗了两个回合,最后母羊妈妈和小羊大笑着抱在一起。
母女俩玩闹时,宋清和一直坐在草地上,目光柔和地望着她们,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笑意。
当陆兮和女儿玩闹完毕,重新坐回他身边,他欣然望着她脸上久违的笑,问她:“开心吗?”
“嗯,开心。”陆兮把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微笑还未褪去,“你开心吗?”
“开心。”宋清和将目光投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有人正泛舟湖上,他说,“很开心。”
他将双手搁在屈起的膝上,眺望远方,“过来很多天了,就在这一刻,让我相信我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a市很好,有我施展的舞台,也有对我来说有价值的人。”他缓缓看向她,“这个城市值得我重新开始。”
陆兮明白他在道出心里话,救死扶伤的宋医生是真的把她当朋友,顿时内心受宠若惊:“我已经重新开始了,看到晴天那么开心,我也觉得值得。”
在c市时,叶家人总会时不时上门刁难,当众骂她是骗钱的坏女人,每到那时,晴天就会躲到她身后,死死抓着她,不懂那些亲戚为什么对妈妈那么凶,有时害怕到半夜啼哭。
她本想在c市度过下半生,最后还是为了保护家人,也为了她妈妈落叶归根的心愿,选择回来。
斑驳的往事总是令人陷入脆弱的情绪,陆兮沉浸在往事里,并没有察觉到温柔的宋医生正用温柔的眼安慰她,她置身于这湖光山色的天地,享受着女儿简单的快乐,直到——
被包里的手机铃声打断。
又是一个坏气氛的陌生电话,大周末的应该不是工作电话,陆兮不太想接,掐掉了。
风大起来了,宋清和预备好的风筝派上用场,晴天蹦蹦跳跳,跟着宋叔叔追着风筝跑。
她啃着苹果,乐得在一旁轻松。
包里的电话又煞风景地响,又是这个陌生号码。
她只好接起来。
“是我。”
顾淮远的声音不期然地通过电波传来,她下意识往晴天的方向瞥了眼,站起来走远。
“什么事?”
那头的男人大概在轻笑:“没事就不能找你?”
陆兮一本正经可没心情跟他玩笑:“今天是周末,工作上的事等周一再谈吧,你不需要周末,可我需要。”
“你倒是清闲过周末,我睡地板你良心不痛?”
他一贯擅长的挖苦讽刺果然从不缺席:“也是,你根本没长良心这东西。”
“你睡地板应该先问问自己是不是过于挑剔。”陆兮针锋相对,不打算无休止地妥协让步,“你不满意,sg有太多可以供你选择,就算你非要跟我过不去,我能力有限,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是真的烦恼,想要和他迅速撇清,特别今天是周末,晴天就在她身边,他突然打来,以致她神经格外脆弱。
“你在什么地方?”他突然在那头问,“我打扰你约会了?”
“私生活无可奉告。”陆兮还是那句话,“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
“看来你的周末很滋润。”他语气明显疏离起来,字字透着冷,“我当然有事,在我出差回来前,床这件事你必须给我解决了,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再发什么疯。”
“可能那时,就不是要一碗青菜面那么简单了。”
陆兮深呼吸,她就知道这事轻易绕不过去,不整出点幺蛾子,他心里不会舒坦。
“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床?”她咬牙问。
顾淮远似乎早就在等她亲口这么问:“我不是这方面的行家,我比较信行家的品味。”
“不如你先告诉我,你睡什么床?”
真是越说越离谱,陆兮眼皮直跳,知道他就是不怀好意。
但装聋作哑又不行,她只能沉着应对:“我那张床是仓库里的次品,工艺有瑕疵,不能卖给消费者就只能自己内部消化了。”
他这样显赫的身份地位,又怎么会屈就一张有瑕疵的床。
果然他不喜:“有瑕疵?那不行,我的体力你是知道的,床不好,怎么能尽兴?”
他那暧昧至极的声音被电波带到陆兮耳边,好似他人就在咫尺之外,热气腾腾的身体温度在提醒她,他们曾经度过很多个尽兴乃至疯狂的夜。
陆兮站在太阳底下,脸和耳朵,都被滚烫的温度灼烧。
不能给他一丝一毫回应,便咬牙忍耐着,求生欲极强的眼睛远远望着远处的宝贝女儿,警告自己为了孩子,也不能跳入那个他已经预先埋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