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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活下去吧(2 / 2)

晏粦跪在床边,痛哭道:“阿爹……”

“阿粦啊,你回来了。阿爹的明心剑交给你了,以后好好的,照顾你阿娘。阿粲已经找不到了……”晏舒在晏粦身上打了几道符文,青光柔和地绽放在晏粦身上。

“阿爹,不要,你要好好的……”

“快去看看你阿娘,我快不行了,快,你娘……”话罢一滩黑色血水滚滚迸溅而出,刺鼻的血腥味萦绕鼻头。晏舒七窍流血地死在床上,一动不动,了无气息。

晏粦提剑跑出去寻找越东雨,心急如焚地大喊着:“阿娘,阿娘,你在哪里?”

整个府邸都已经慌乱起来,所有人都在

跑,都在奔跑着,惊慌失措,他抓住一个下人,吼问道:“我阿娘呢?”

“夫人,夫人在……”

越东雨从房门冲出来,摘下身上的玉佩,塞进晏粦的手中喝道:“阿粦,带着这个,去越宗,待在越宗,不要出来,不要回来,还有记得找阿粲,好好活着。”

晏粦大哭道:“阿娘发生什么事?”

“你阿爹得罪了中滕山那群邪魔,他们很快就来了。”

“阿娘,你跟我一起走。”

“阿娘留下给你拖着时间,快走,快走……来不及了……你不听话是不是?”

“好好好,阿娘,我走,我走……”晏粦哭喊着,抓起父亲的明心剑,歪歪扭扭地站上去,飞天而去。

天边黑压压的一片魔云邪气,压得他呼吸困难。他知道,他知道,什么都没了,阿爹阿娘都没了……

那凌冽的剑锋随风袭来,带着强劲之力,越东雨飞升而去,长剑抵住黑云的劲气。罡气霸道倾泻而来,刀锋剑影,在狂风中呼啸着,劲气迸溅而出,晏粦转身躲避,脚上被狠狠击中。

晏粦吃疼地看着自己的腿脚,回头看着正在那些邪魔斗争的阿娘,不知道怎么办,怔怔地站在剑上。

“阿粦,快走……”

晏粦鼓足劲气,猛地划过天际,流星赶月般冲破云层,极力地奔跑着。后面的中滕山的人凶狠地追赶着,他竭尽全力地飞行着,脚上蹭出了好多血,汩汩滴在剑上。

一道利刃袭来,狠狠地击中他的后背。风呼啸地吹着,他平静得很。他整个人与剑如同浮萍一般跌进江河湖海。

冰冷的湖水浸在身上,全身没有力气。他好累好累,阿爹阿娘,还有阿粲,都陪着他,他们在微笑。

不想醒过来,醒来什么都没有了。

好舒服,让我睡下去吧。

不,我要找阿粲,我要找哥哥,这是阿爹阿娘的愿望……

我要醒来,醒来,晏粦,晏粦醒醒,不要睡。

他挣扎着游出湖面,急促地喘气着,抓住明心剑,仿佛抓住性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慢慢地游到岸边。他深深地喘气着,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趴在泥泞的岸边,痛哭着。

“阿爹,阿娘……”

就剩下他一个人了,这么大的天,这么广的地,就剩下他一个了。那可是他生命中的血肉,狠狠地割舍,彻底消失不见。

要怎么办?

阿爹阿娘,我要怎么办?我害怕,我也冷……

他不知道自己瘫在河岸边瘫了多久,仿佛是一尾在草丛堆里苦苦挣扎的鱼,想跳进水里怎么跳不进去,被泥土重重覆盖,满身泥泞。

再次醒来时,身上的伤口被布条包裹着,自己躺在一个稻草窝里。那是在一个荒废的庙里,神像早已破烂不堪。一个嫩白俊俏的少年郎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慌神地看着外面,松了一口气。

他近身上来,修长嫩白的手伸出,虎口出两个可爱的小痣仿佛一双黑幽幽的眼睛。那少年把手中热腾腾的包子放在晏粦身边,道:“吃吧。”

晏粦毫不犹豫地抓起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下去,直到噎在喉咙深处。少年把一旁的碗里的水抵给晏粦,轻声悦耳道:“喝点水,这是我在湖边打的,将就喝吧。”

晏粦怔怔地注视那湖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让自己缓过来,面红耳赤道:“我不喝……”许久他喘过一口气,警惕地看着那少年,身上是蓝衣锦缎罗绸,清秀英俊,肌肤如玉如脂,好似女孩子一般。晏粦警惕问道:“你是谁?为何救我?”

那少年面露难色,低头低眉着,幽幽昧昧的眼眸看着晏粦,讪笑道:“我原本……我原本想跳湖自尽,但看着你气息奄奄的,不忍心……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路过……”

晏粦难受地问道:“你……为何……要自尽……”

那少年面色红润,抬眼间仿佛有泪光,摇摇头,淡淡苦笑道:“没什么,就……心里难受。”

“谢谢你救我,大恩大德,我以后会报答你的。你叫什么?我叫晏粦。”

那少年摇摇头,抿着红唇,轻笑道:“不用记得我,我想……我待不了多久的,我得走了,我怕有人来追我。你好好在这里养伤,我把钱留给你……我好像……不需要用钱……”

晏粦大喊道:“你是要去跳湖?不要,什么事是想不开的,想想你爹娘……还有你想做的事……你肯定有想做的事……”想到自己,他的眼泪簌簌落下,哽咽道:“对呀,你还有爹娘,为什么要想不开?我都没有了,我都能好好的……留下来吧,活下去……”

那少年匆促地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衫,淡然轻轻地喝气出声:“嗯……我也没有……我什么都没什么……”他的动作那么云淡风轻,仿佛是在讲我吃了什么那般轻柔。

晏粦想起身抓住那少年,却扯得伤口疼痛,倒吸一口气。

“你好好养伤,我呀……我……”他轻声叹气着,起身转向门口,打开门,一阵清风来卷地,吹起他的衣衫,只剩下一声淡然的话:“走了……”

晏粦想到自己的委屈,他嚎啕大哭着,仿佛是在告诉自己,安慰自己,大吼道:“你回来,你回来,别出去……别出去……为什么要想不开?为什么自尽?留下来,这世间还是很好的。水月山雪,风情万种,总有一个让你眉目云开。留下来吧……我可以陪你……好不好……我可以陪你看的……”

但是留给他的只有一地枯黄的尘土,还有风吹而来的寒意。那个少年,消失了,仿佛不曾来过。

他总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似乎那是阿爹阿娘为了让他活下去的梦。那个清秀如瓷的少年,淡淡疏疏,平静得好似一滩死水。

他苦笑着,哪有人死前会这般平静,这般淡然。

在越宗的三年里,他见过太多死人,没有人像那个少年那样平静如水,真的只是一场梦。

他四处追寻着兄长的下落,当时他恰好在岳州火天乡,越宗传来音讯道是岳州有个杀人狂魔,要他配合府衙追捕作奸杀人者。

他以为荒庙是梦,一场拯救他放弃自己的梦,却成为一场无可挽救的噩梦。

萧远齐认出他,像一只狼狈的土狗一般向他苦苦求饶,求他放过一马。告诉他,这么多年来的苟且偷生与千般痛苦。

虎口处的两颗小痣狞然地扭成一团。

痛哭流涕,稽首求饶。

晏粦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拳头,身子恍恍惚惚,似乎掉进深水寒潭,喘不过气。当年清淡如水的男孩,几乎是没有生的渴望,对于死仿佛日常之琐事。那时,他多么想保护这个在他梦里萦绕多年的少年。

少年浅浅如水的微笑,让他心疼,仿佛就是那个在苦苦挣扎的自己。如今他解脱挣扎,梦里的少年依旧挣扎。

地狱在身,心向绝望。

晏粦冰冷冷地丢下一句,转身背向那人:“我给你一天逃离的时间,一天后我若追到你,你认罪吧……”

渐秋怔怔然地伫立在原地,宗政无力地注视着那些对晏粦而言是地狱般的身心折磨。宗政的眼眶通红,紧紧拽住渐秋的衣袖,喑哑道:“不要……求你……让他关了……”

那是他心中的月白色,却在别人眼中彻底沦为不堪不忍,可怜兮兮的臭虫。

赵获始终没有放过晏粦,苦苦地折磨着。晏粦为一人死,屠一府人。原以为可以彻底解放,却被渐秋彻底捅破窗户纸,所有真想了然明白地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渐秋看着画面,只是因为沈云上碰上正在争吵的赵获与晏粦,便招来了杀身之祸。他能不恨吗?

越宗门剔除了晏粦的宗门身份,昭告天下,所有的故事都重新改写重新流传。伤心的人继续伤心,谈笑的人继续谈笑,日子照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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