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秋话没有说完,陆云桥便道:“但这次,交给我。”说着陆云桥接过孟千悦,轻轻倚靠在栏杆柱上,一道清水流光纹暖暖地照在孟千悦受伤的肚子上。
周探微坚决的眼神注视着孟千悦,俯身摸摸孟千悦满是血迹的脸,道:“不要再说对不起,当年是我妄自菲薄,不敢对你有情分,你做什么都没有错,是我不够勇敢走向你。”说着他毅然转身,提剑踏步而去,那消瘦颀长的背影逐渐远去。
“探微哥哥……”孟千悦痛哭着,抬手想跟着周探微共赴生死,可是她动弹不得,心痛得无法呼吸,千刀万剐地痛。
渐秋阻止陆云桥,自己割下手掌,以绾灵血救孟千悦。陆云桥立马挥了一道隐身符文,挡住众人的视线。
周探微在群剑中奋力拼搏,刀光剑影,金光灿灿。周探微自小天赋异禀,奈何是偏房所生,遭受嫉妒,承着兄弟的折磨。这么多年的委屈与不甘,每一剑都以排山倒海般的剧烈,每一道剑气都充斥着杀意凌人,都随着剑气盛放,扩散如清辉。
剑麟道以剑阵闻名于世,弟子研习剑道法阵。齐齐盛放,每道阵法仿佛璀璨灿烂的星河。但是双方对峙,在同辈中,自然是周探微略胜一筹。
周献庭实在看不下去,提剑如斗兽磅礴怒号席卷而来,不容思考。周探微原本对付这些小辈阵法轻而易举,可是周献庭可是剑麟道的宗主,灵力之高强,法术之强悍,可想而知。
周献庭的每一招式都狠劲无情,恢宏大气,宛若吞噬天地万物的海啸飓风,直逼死路。周探微吃力地对抗着,加上前面与那些小辈剑麟道纠缠许久,身体有些乏力。他可算是明白了,这是要彻底耗费他的灵力,再一举击毙戕害他。
周献庭大放灵力,剑阵滚滚如浪潮般喧嚷浩瀚,倾泻如瀑布,气势汹汹,眼花缭乱。周探微抵不住如此浩大阵势的灵力,以散灵剑驱散分开,以柔克刚,四周剑气飞扬,尘土滚滚。
猛然间,剑光一闪,一道金光晃眼,直穿周探微的胸膛,鲜血淋漓,蔓延滋长。汹涌澎湃的气势从澄光剑喷涌出来,直冲周探微的身体。周探微挥剑而出,但是那离开周献庭的手,重重地刺着周探微的胸膛,他想拔都拔不出来,身体直接被挂插在庭院高墙上,汩汩鲜血流淌着。
孟千悦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跪在地上,渐秋想阻止她,她立马甩开,凄凄惨惨地攀爬着,求饶地跪在周献庭面前,乞求道:“求求您放过他,放过他,我愿意接受剑麟道家规惩罚。”
陆云桥飞身纵去,一道清水流光纹笼罩在奄奄一息的周探微的身上,道:“支撑住。”说话之际,灵力在澄光剑相互碰撞,剧烈地抖动着,五脏六腑分裂般的痛苦,疼得周探微怒声哀嚎,眼泪直流。陆云桥施加灵力,硬生生地把澄光剑拔出周探微的身体。澄光剑迅速飞回周献庭的手中,鲜血淋漓,汩汩坠落。
“来人,把她带进去,执行家法。”
“不要……”周探微奋不顾身直奔而去,周献庭的剑气吞吐而出,周探微亮剑一挥,还没来到孟千悦身边,又被狠狠击飞。
孟千悦转身看着周探微,无助绝望却依旧还要莞尔一笑,轻声道:“我们抵抗不了什么,放弃吧,周探微。你好好活着,就当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
“除非我死!”周探微提剑飞来,被周嘉彦一道剑气如虹,重重挥伤,顿时血溅射落。周嘉彦恶狠狠地抓住孟千悦,直扇两巴掌,吼道:“你个贱骨头,敢背叛我。”
渐秋怒气亮剑,直抵周嘉彦的脖子,吼道:“周屿奇,你再打她试试?”
周嘉彦冷笑道:“怎么?他也是你外面的男人?”
孟千悦从地上爬起来,眼泪汪汪,注视着渐秋,道:“公子,你我萍水相逢,能帮到这份上,千悦实在感激,请公子不要惹祸上身。”
渐秋道:“我就要惹祸了,我就要救你了。孟千悦,你给我振作,你看看周探微都还没放弃你,你怎么就放弃了?你醒醒……”
孟千悦望向周探微,眼泪下坠,低声哽咽道:“我……还想跟你……我好好想想……好想跟你在一起,多想留在你身边,可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了。我该怎么办,我什么也做不了。”
周嘉彦一脚直接踩在孟千悦的脸上,怒吼道:“臭□□……不要脸……”
渐秋一剑直接划破周嘉彦的手臂,咬牙切齿道:“我说过了你不准动她。”
周探微怒气提剑飞来,凝气倾注而去,直冲周嘉彦,周献庭的剑气如虹灌注而出,却被陆云桥挡住。剑麟道弟子的剑浪凶猛袭来,滚滚江水般拍岸席卷。周探微如风似电,快速躲闪着。
孟千悦对周探微大喊道:“你走吧,快走不要管我,我求求你了,就听我这一次,就一次……我求你了,为什么每次都不听我?快走,我求你了。”
金光一晃,晃得渐秋眼花缭乱,周嘉彦猛然提剑挡住渐秋的抖剑,一脚猛猛地踏在孟千悦的脸上,剑指孟千悦,对渐秋放话道:“你再靠近,我让她立马死。”
渐秋气愤地瞪着周嘉彦,内心自责,被一道剑光闪晕了眼,怒吼道:“把你的脚拿开,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算什么,你也不怕给剑麟道丢脸。”
周嘉彦得意地笑着,对着周探微道:“周探微,立刻放下你的剑,不然我直接在你面前给她开膛破肚。”
周探微侧眼一看,立足落地,心里惊慌立马“哐当”一声放下剑,道:“我放,你放开她。”
“不要,不可以。”孟千悦痛哭着,大喊道:“你怎么可以信他的话?”
周探微放下剑,顿时四周群剑飞射而来数十把宝剑直插他的身体,千疮百孔,密密麻麻。周探微痛苦地吐着鲜血,身上的血流蔓延成一地血水,慌神地跪在地上。
“不……探微哥哥,啊……周屿奇,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那便做鬼来找我,我照样把你操得哇哇大哭,哈哈哈哈,贱骨头。”
孟千悦痛哭流涕道:“探微哥哥……”
“放开她,放开她……”周探微怒号着,嘴里的鲜血不断涌现喷出来。
渐秋紧紧握住拳头,恨得直发抖。看着孟千悦悲痛欲绝的样子,又无法作甚,心里焦急得火烧。
陆云桥见状只好从周献庭的纠缠中停下,落在周探微身边,一道道清水流光纹笼罩在周探微身上,把每一把剑都□□。周探微虚弱如纸片,轻盈无力,似乎只要弹指间便瘫倒在血泊中。
孟千悦哭诉道:“周屿奇,这么多年,我未曾忤逆你,是你对不起我,你对我做的种种……”
周嘉彦猛地抓起孟千悦,捂住孟千悦的嘴阻止她讲话,剑对脖子,孟千悦奋力挣扎着,周嘉彦命令道:“周探微,我要你以死谢罪,我就放她一条活路,一切恩怨我都不计较,我以剑麟道的名誉担保。”
孟千悦猛然摇头,闷声哭喊着,哭到没有力气,一直哽咽。
渐秋阻止道:“别信他,周探微,你别信他。”
周探微定定凝视着孟千悦,满是鲜血的右手紧紧握住手中的散灵剑,不知此刻的散灵剑异常轻盈。他倾尽温柔,莞尔一笑。散灵剑,跟了懦弱的他,没什么好结果。
孟千悦狠狠咬住周嘉彦的手,一边挣扎一边闷声大喊着:“不要,不要……你要死我也不活。周探微,你听到了吗?你要是死了,我就立马死在你后面。”
周嘉彦吃疼地甩开孟千悦,冷笑道:“真是一对亡命鸳鸯,不知道以为我才是毁人姻缘的人,孟千悦,你生死都是我周家的人,你给我住口。”而后他大发怒声道:“周探微,我数到三。一……”
渐秋焦急地看着陆云桥,道:“怎么办呀?”
“二……”
陆云桥紧紧握住周探微的手,不给他有任何动静,道:“周探微,他不敢杀她的。”
“公子,放手。我赌不了。”周探微凝聚灵力于掌心,一掌狠狠拍在自己的胸口上,骤然吐出了一口血,身子摇晃着,躺倒血泊中。往日画面回荡在脑海中,周探微轻笑着,伸手探向那清澈的湖水,她落入湖中。那是第一次触碰她,那一次他就躲不开了,冰冷近死的心在剧烈颤抖,想紧紧抱住颤抖的她。那年盛夏,蝉鸣空林下的背影格外长,回去的路特别短。
“探微哥哥,猜猜我刚刚写了什么?”
“孟!”
“我又写了什么?”
“千!”
“那这次呢?”
“悦!”
“都猜对了。那这次难度很大哦,是三个字了,你猜猜是什么?”
“孟千悦!”
“你又猜对了,要给你什么礼物?”
“为何两次都是姑娘芳名?”
“你对我冷冰冰的,我怕你忘了我叫什么。现在记住了吗?探微哥哥。”
那些长得跟你可爱的字,它们都在我心里偷偷发芽。纸条我都存着,当珍宝,千金不换。
你身上的味道我还记得。
你一生气我就心慌慌,对不起,让你气了那么多年。
你从内室端着新娘茶进来的那一刻,满堂喧闹嬉笑声都遮不住我的心碎声。
她们夸你温柔体贴,夸你贤惠大方,恍然间,我觉得我就是你的新郎。回神时,只能忍住,如同十岁那年的饥饿,绞疼心口。
你只是淡淡冲我一笑,眼底里的山崩地裂我看得清清楚楚,可是我甚至不敢上前问你一声:是我不够好吗?只能问一声:新郎对你可好?
你点了点头,很坚定告诉我新婚大喜。
我不敢再开口,我只能点头,祝福你。回去后,我喝了很多酒,回想起这么多年的委屈与不甘。自记事以来,我第一次嚎啕大哭,过后大病一场,无人问津,梦里全是你轻灵的笑声。
活该无人问津!
一双明亮的眼睛慢慢暗淡无光,星辰破碎,黑夜蔓延。
“啊……啊……”孟千悦哀嚎地挣扎着,痛哭着,抓住周嘉彦的剑想直接自刎而死,被周嘉彦一掌拍晕在怀中。
周嘉彦冷声道:“来人,送夫人回去,好生照顾。”
渐秋气得全身发抖,冲到周探微身边,以血挽救他。可周探微气息奄奄,不留半分。渐秋气恨得直哭出来,提着剑想冲出去,被陆云桥拦住,大骂出来:“可恶,混蛋。”
陆云桥拦住渐秋,哑声道:“那是他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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