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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最后一面(2 / 2)

“好,我带她过来。”

渐秋还真没有通天入地的本事,但是砱砾有呀。砱砾从玉溪山赶回来,累得筋疲力尽,今早便被他扔进灵镜里歇息修养,此刻估计又是活蹦乱跳。

渐秋与砱砾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却见着风絮闲着无事又要出去,吓得渐秋大吼出来:“你又要出去干吗?纵马奔腾?”

陆云桥似乎是察觉到砱砾的魔气,便敲门询问道:“徐甘,你可还好?”

“无恙,多谢妹夫关心呀。”

陆云桥站在门口驻足片刻,想再说话,又放下敲门的手,道:“有事便找我,那……呃……无事亦可找我。”

渐秋应了一声,陆云桥便离开。一旁的砱砾在他身上滚来滚去,窃笑道:“君上,男宠不会是发现您吧?”

渐秋弹了弹砱砾道:“小孩子家家,懂啥?走,干大事。”

永乐自然是找了外祖父孟卓义当借口,支开了周嘉彦。剑麟道四周阵法密密麻麻,想要出去,比登天还难。砱砾自己地里推土,可害怕阵势声音太大声,于是他们便是走一步,停一下。

地下阴冷,幽深如狱。

他始终记得那年盛夏,日光灼灼,周探微背着孟千悦的画面,温馨可爱,当时他忍俊不禁。人间凡情如此简单,经年去日,他才知道最是毒药没过情。

渐秋凝神聚气,两道绾灵符文定在两个在收拾卧房的丫鬟,二人扑腾地落在地上。孟千悦觉察到异常,但依旧卧躺在床上,侧对着渐秋。

渐秋卷起床幔,轻声道:“要不要见周探微?”

孟千悦猛地翻身,一双肿胀猩红的眼睛睁得圆大,从床上兀自坐起来,吃惊道:“真的吗?现在吗?”话音刚落,她慌慌忙忙地落床穿衣。

渐秋点了点头,看着她消瘦的身子,苍白无色的面容,风一吹便倒的身姿,他甚至有些后悔做这件事。

孟千悦紧紧跟在他后面,惴惴不安地握住自己的手。那黑暗的地下,仿佛用尽一生的时间去走,用尽一生去偿还心中的微光。她忽然呜咽啜泣,如惊慌失措的迷路的小孩,无人为之提灯,不敢出声,寸步难行却又渴望奔向她的微光。

“我不能哭,他不喜欢我哭的样子,可是我受不了。”她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低声警告自己。

整颗心都提在嗓子眼上,一股股凉意从背脊穿起直达全身。心已经碎在喉咙,千万根针密密麻麻扎着,化成血般哽咽在口中。

她的噩梦成真了。

苦血在咽喉蔓延,直淌全身。

他一如既往的冰冷模样,让人不敢靠近,却又莫名心疼。她轻轻抚摸着那不再皱起的眉头,不再微笑的嘴角,心里格外平静,没有任何涟漪。

心死得透透的,不留一丝丝希望,只有无穷无尽的幻想。

好蠢,都好蠢。

永乐匆匆忙忙赶到,看到一脸平静的孟千悦,顿时眼泪直流,抱住孟千悦,哭道:“小姨,你别这样,阿福怕。”

孟千悦低声絮絮道:“小声点,他睡得可浅了。阿福乖乖的,以后小姨不陪你了。小姨总是那么傻那么蠢,错过一次又一次。他等了我那么多年,我得去陪陪他。地下太冷了,我想陪他。”

“不要,不要,他不想你这样的。”

渐秋道:“对呀,他是想让你活着,你别辜负他一片心意。”

一阵疾风之刃挥之而来,房门裂成四分五裂,周嘉彦与孟卓义盛势逼人地伫立在门口。周嘉彦忍住怒气,温声道:“千悦,过来,你身子不好,跟我回去。”

孟卓义气愤吼道:“你还为这个男人发疯呀,孟千悦,我真没你这个女儿。”

孟千悦眼神呆滞无神,惘然从周探微身边站起来,紧紧地注视着周嘉彦,冰冷道:“周屿奇,你就是一个恶魔。”说着,她不顾现场的男子,直截了当地脱了自己的衣服,露出那伤痕累累的身体。

众人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是烫伤,那是刀疤,那是咬痕,那是一道道耻辱的刺青。

她很平淡地叙述着,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冷笑道:“我身下还有,要看吗?”

孟卓义一拳揍了过去,惊恐得拽住周嘉彦的襟口,破口大骂道:“你敢这么对我女儿,周嘉彦!”

永乐一股盛怒爆发而出,直冲到周嘉彦面前,被宁九韶与顾延意紧紧抓住,道:“别冲动。”

“放开我,我杀了这个畜生。”

门口周家的人越来越多,孟千悦淡定自若道:“阿爹,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我一直责怪你,可是已经没用了。这么多年来,我饱受折磨,你却不常见我,每次一来便是见你的好女婿,我说的话一句都没有放在心上。我告诉你,我很痛苦,你却道我无病呻吟。当年我寄给探微哥哥的信,还有一些被你截断了,我没日没夜地等着。”

“闺女,是阿爹不好,阿爹只想给你幸福,周探微能给你什么?颠沛流离的生活罢了。”

“我嫁入周家,不敢越矩,可是周屿奇就像个魔鬼一样折磨我。我为何迟迟没有孩子,他杀的。就连端哥儿,都是被他摔死的。他就是一个恶魔。我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我当时想死。在鸿鸣寺给端哥儿做法事时,我毅然决定跳水死去,是探微哥哥救我的。那种绝望无助的感觉,至今我都忘不了。我觉得自己格外脏,被你周屿奇毁得一无是处,谁碰我,我都觉得是恶鬼缠身。探微哥哥,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让我放下心魔。”

周嘉彦扯开孟卓义的手,整理着衣冠,淡定道:“嘉彦待人向来真诚,夫人这般诋毁我。夫人身子弱,神识恍惚,当年不小心把端哥儿踢下床。那一身伤,周探微弄的吧!”

永乐嚎啕大骂道:“放屁,你他妈的就是一个畜生,虎毒不食子,你就是畜生。”

伫立一旁的陆云桥赫然道:“那都是四五年以上的旧伤。”

渐秋道:“对呀,周探微是两年前才碰到夫人的,你这是狡辩。”

“周屿奇,我知道你不会承认的。没关系,我已经无所谓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以他人性命相逼我,人前人后,各有一套。我比不过你,我认输了。我已经无所谓了。阿爹,祝您往后安康。”她轻笑说着,一如那年那个可爱的女孩,无忧无虑。一把剪刀直狠狠地插进她的胸膛方寸之地,血流如注。

渐秋立马凑上前,想拔出孟千悦手中的剪刀,但是她怎么也不肯让渐秋□□。陆云桥在一旁慢慢地渡灵力,支撑着孟千悦。

“不要,我想死,别救我。”

孟卓义老泪纵横道:“圆圆,是阿爹的错,你让我一个老头怎么办?乖,听话,阿爹什么都听你的,阿爹错了,对不起你。”

孟千悦吐了一口血,轻笑着摇头,道:“算了,阿爹,两年前鸿鸣寺我就死得透透了。这些年,我活得太苦,太苦,我想解脱……”满是鲜血的手紧紧地握住剪刀,更透一步,穿膛直破。

周嘉彦愣愣地注视着孟千悦,众人都在抢救着孟千悦。他不知道怎么上前去,只觉得脑袋轰轰欲裂,喉咙里呱呱做声却化为苦水,全身不听话地颤抖起来。

他也曾对她全心全意,奋不顾身,但一看到周探微,他就嫉妒得愤火难熄灭。心中占有欲格外强烈,想要一个全心全意的她,但总是不能如愿。

他就是喜欢她,不容许有任何纰漏。他可是三大仙门剑麟道的天之骄子,就连灵力都比不过一个贱生的孽种。

嫉妒,愤怒,在心里发芽生根壮大。

明明她的身体在自己身下,她的心却跑向了别人。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孟千悦,生是我的人,死入我的棺。

一道金色阵符亮起,孟千悦血淋淋的身躯悬挂在空中,滴滴如雨,淅淅沥沥。众人望向周嘉彦,只听得周嘉彦冷哼道:“她还是我周家人。”

孟卓义的一把长剑亮出直击周嘉彦,悲痛骂道:“畜生,我要给你我女儿陪葬。”

周献庭的澄光剑浩浩汤汤地挡住,一股强大剑气冲击而出,将孟卓义击退了五六步,赫然高声道:“她是自戕而亡,与我周家无关。”

永乐护住了孟卓义,狠狠骂道:“你周家,剑麟道,周嘉彦畜生不是,泯灭人性,戕害妻子。”

周嘉彦抱起孟千悦,呆滞惘然地走向门外,孟卓义奋不顾身,如离弦弓箭,一瞬杀过,周献庭又一次上前,顿时金光闪闪,剑光熠熠。

永乐亮出华贵雍容的紫宸剑,紫气飘飘,直冲周嘉彦而去。忽有一道金气剑光,千军钧如鼎,回山倒海地压来,临岳剑阻挡住,周湛澜好心劝导:“别冲动,这里可是剑麟道。”

“剑麟道又何如?我,宋国与龙川孟家,都与你剑麟道为敌。”

双方剑拔弩张,以剑相向,一时间杀意瑟瑟,翻涌而起。

周献庭道:“嘉彦一日未写修书,孟千悦一日为我剑麟道人,死后依旧入我剑麟山墓。”

“呸,我稀罕你们,周嘉彦,今日你能躲得过,明日你看看你能能活着,你最好提心吊胆着。”孟卓义怒气冲冲,大吼着。

周嘉彦冷哼道:“强弩之末,力不能穿缟。孟家算得了什么?衰残之族,能与剑麟道攀附,是你们的荣幸。还有,宋国算什么?敢跟我仙门剑麟道相比,可笑。你还是好好回去看看你们宋国国都荆都怎么大乱吧。”

永乐大吼道:“周屿奇,你说什么?你说清楚,什么大乱?”

周嘉彦喝道:“不知道吗?宋国国都,人灾降临,咒怨瘟疫,民不聊生。比起关注我夫人,你们还是回去吧。送客……”

永乐紧紧握住紫宸剑,心里千万阵怒火翻涌,猛兽怒号,想把周嘉彦碎尸万段。

陆云桥道:“仙门如剑麟,奋矜自大,黑白不分,弃若敝屣,我徐凝,自此再不踏入,再无瓜葛。”陆云桥拉过渐秋,走到永乐面前道:“荆都。”

“先生,我不走!”

陆云桥乜斜了永乐一眼,清冷声音道:“带上周探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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