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把她搂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你真的很好。如果你能接受我的家庭,如果你能接受我,那么明年,后年,往后的每一年,我们都在一起过年好吗?”
赵玫眼睛闪闪的,像是有泪珠又像是没有,她点点头,随后因为害羞钻进陈越的怀里,闷闷的说,“哎呀,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好开心呀。”
学校里没放假,陈越和赵玫是请了假回来的,此番住不了几天,便只得匆匆回去。
临过安检前,赵玫突然转过身,走到李越和身边,抱了他一下,随后又抱了一下陈远,低声说,“我我我明年还可以跟陈越一起回家吗?”
李越和跟陈远相视一笑,他伸手摸了摸赵玫的头发,说,“当然可以。以后呀,就把这里当你家。”
赵玫红着脸点点头,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你们真好。”
李越和摇摇头,温声说,“小玫也很好呢。”
飞机在海拔一万米的高空平稳飞行,赵玫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句话,“爱是改变,爱是坚持,是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里生出的最美的玫瑰花。”
第六十八章番外二阴渠中的荣光
许多年以后,他再没从谁口中听说过沟墩镇这三个字,那些尘封的往事成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出生在千玺之年的尾巴,那天镇子里飘了好大的雪,唯一经停的9号公交车已经两个小时没发车了。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妇女一只手抱着大肚子,靠在公交站牌上,头发湿漉漉的沾成一缕缕粘在枯黄的脸颊上,一双大眼睛紧紧闭着,另一只手用力捏着旁边更老些的妇人的衣袖,一条条青色的筋像毒蛇般蜿蜒在她干瘦的手上。。
临盆妇女口中压抑着阵阵破碎的呻吟,双腿颤颤巍巍,而后突然跌坐在地上,再爬不起来了。
略大些的妇人心中一横,伸手在路上拦车。稀少的轿车面包车偶尔风一般的驶离,只留下泥泞中的一道又一道车辙。
当整条街道的住户都关了灯躺在各自冰凉的床上时,两个女人终于等来了肯载他们一程的破旧私家车。
沟墩镇医院里,妇女留了一整夜的泪和汗,像水洼里濒死的鱼般上下翻腾,在下一个清晨,诞下了一个小小的婴儿。
打了一夜麻将的男人直到日上三竿才姗姗来迟,从大嫂怀中接过小小的婴儿,他眨了眨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嘴巴一撇,说,“怎么这么丑?皱皱巴巴。”
说完,男人将孩子放回到自家大嫂的怀里,脚步顿了顿,说,“我先回去睡一觉。”旋即看也不看妻子一眼便舍了三个妇女儿童风风火火的走了。
大嫂抹了把泪,裹了裹孩子身上缠的包布。
孩子的名字是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取的,寓意福泽全家,兴旺多财。
直到孩子落地十天,他才第一次睁开了眼睛,见到生父。
母亲随大娘一起去了阜宁县城打零工,每月给家里寄来多半的收入。而这本就不多的钱,又有大半被盛父输在了牌桌上。
盛泽从小苦惯了,饥一顿饱一顿是家常便饭,他打不过,骂不过,气不过却也别无选择,只得苦着,忍着,受着。
小时,村子里人人怜他命苦,今天这家吃一顿,明天那家吃一顿;上了小学,又有老师同学接济,总不至于饿着。所以,饶是生活窘迫,盛泽还是不断的长大,随着花开花又落,春去春又来,他变得愈发俊美,像沙粒中的金子,闪闪发光,又像是老妇人指尖的钻石,时时遭人惦记。
五六年级正是孩子们刚刚产生性别意识的时节,女生们渐渐有了羞耻心,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把一头草一样的头发搭理的精心又服帖,然后剪出一个大大的斜刘海,而男孩子则是拼了命的装酷耍帅。
在这点上,盛泽逐渐长开的脸具有先天的优势,无疑是整个镇子同龄孩子中最惹女生注目的一个。
他有些得意,却又不屑一顾。
于是,在初夏的夜晚,他被三五成群的小混混围堵在胡同里,拳打脚踢中渐渐失去神志。
他的意识渐去,目光也难以对焦。黑暗和混沌中,他隐约感受到一双凌厉的大手剥掉了自己的外套,混混沌沌中,他听到男孩子粗鄙的玩笑和侮辱。
随后,他娇嫩而白皙的皮肤被一双接着一双的手把玩蹂躏,微弱的月光下,泛起一片又一片的红。
他想喊出来,可先前施加的剧烈的疼痛和萌生的羞耻让他发不出任何声响,只得听之、任之。
在他被按在墙壁上时,他看到一旁的麻将馆走出一个落魄而萧颓的男人,头发软踏踏的趴在头皮上,上面是零零星星的白色头皮屑,身上白色汗衫泛着破旧的黄,胸前还落着斑斑驳驳的油星。
那是他半个月没见到的父亲。
他没有出声,男人却突然回头,许是父子的心灵感应,又许是命中如此。
他听到他的父亲大吼一声,“你们干什么呢?”
他看到他的父亲一双手将自己身上肆意穿行的手纷纷拨开。
他看到小混混在黑暗中四下逃窜。
他的父亲牵住他的手,那是一双油腻却厚实的手。他如是想。
回到家里,盛父在厨房里四下翻腾,找出几个鸡蛋和西红柿,西红柿还未及洗,切了切便跟鸡蛋一起下锅,最后将一盘儿西红柿炒鸡蛋端了上来。
盛父仅有的几次做饭,每次都是西红柿炒鸡蛋,不一样的场景,却是一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