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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灼明走丢的猫回来的时候,祁咎刚好趁着热度散去回到旧时的医院完成了手术。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但祁咎躺在医院病床上时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完全没有当初第一次成功时的喜悦和激动。
他呆滞地看着头顶天花板上手术室的灯光,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所争取到的成就和尊严,不过都是镜花水月;
哪有什么少年得志,不过是大梦空一场,一切都追溯回到了起点。
在他容貌恢复以后,他回到自己曾经最热爱的事业上力挽狂澜,将岌岌可危的公司拉上正轨。在他逐渐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后,他又以雷霆手段报复了那些在他最落魄之时趁人之危的小人。
他祁咎一向是最记仇的。
可他以前不懂知恩图报,等他遭到反噬之后,他才懂得覃灼明对自己而言的重要性。
所以他再次回到了老宅,选择继续陪在覃灼明身边。
但他这份知错就改的自我感动真的全部都是因为内疚吗?
当然不是。
还有那再次面临这一处境时,无人站在自己身边的害怕和恐慌。
他已经问过医生了,由于他体质的特殊,手术成功后再次反弹的几率十分高,且不分任何场合时间都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复发。
这也就意味着,祁咎他以后都要时时刻刻地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时时刻刻都要做好再次被全世界抛弃、承受自己容貌所带来的的一切留言碎语和嘲讽鬼畜的准备。
如果祁咎从来都没有辉煌过、没有被人众星捧月过,或许他对这种人性的恶意只会慢慢地趋于一种习惯,不会如此抵触和在意。
但就是因为他曾经尝过飞黄腾达的甜头,享受过被人赞不绝口的掌声和鼓励,他才格外接受不了这种从云端摔下的落差感和不适应,所以,他才必须要将覃灼明锁死在自己身边。
这根他陷入崩溃情绪后唯一的精神依赖和救命稻草,只有在覃灼明的身边,他才能像从前一样地在无人看好的情况下坚持下去。
他已经不能再失去覃灼明了。
因此,他为了不让覃灼明多疑,不让覃灼明觉得自己是因为害怕病情复发而不能失去他的恐慌才对他好,他便故意让医生告诉覃灼明,他这回的手术进行得非常彻底且不会再反弹。
只有这样,在他永远可以保证自己最佳状态的谎言里,覃灼明才能真真切切地看到自己的诚意,才会有他们关系回旋的余地。
而面对着手术成功后依然耐在老宅不走的祁咎,覃灼明并没有多少其他的情绪。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变得极其的安静、喜怒不形于色。
哪怕是祁咎整日都陪在他的身边,述尽了所有不会再离开他的承诺,覃灼明也像是永远清醒着给自己的期待留了一条后路,不会再将信任百分之百地放在祁咎的身上。
这一点,祁咎的感触尤为深刻。
尤其是在做爱的时候,他用尽全身解数地想让覃灼明回馈自己,像是曾经一样地对自己主动又骚话连篇。但覃灼明却像是完成一种任务似的在他身下躺尸,偶尔被弄得过分了,他才肯呻咛出几声破碎的呢喃,听得祁咎内心极其压抑,才像是怜惜般的停下了自己为了让覃灼明出声的刻意强烈动作。
他俯身亲着覃灼明的眼睛,求他,“别这样对哥好不好?哥已经知道错了。”
可覃灼明接下来的话却像是针扎一样地射进他的心房——
“可我已经吃够了教训,不想再挨巴掌了。”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瞬间就让祁咎回到了那个他完全失去理智的一幕,他在覃灼明仰起头颅亲自己示弱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一巴掌就将其所有的热情和希冀统统打碎。
多讽刺啊。
当覃灼明对他热情四溢、摇尾乞怜的时候,他不闻不问,甚至暴力相向来告诉对方自己有多反感与其的触碰;而现在呢?他就算放下身段了,也得不到对方哪怕一次的正眼相看。
若是现在的覃灼明肯再次仰头含情脉脉地亲上祁咎一下,恐怕祁咎非得激动到手舞足蹈才能止住内心澎湃的喜悦。
现在一对比起来,当真是报应不爽,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而他们之间的不融洽也不止这一条。
祁咎能够明显感受到,覃灼明对自己还是有期待和爱意的。
但都封印在了其故作冷漠的外表下,将一颗原本炙热的心封上了层层大门,外人进不去,覃灼明也不敢出来冒险。
甚至有时候祁咎会在他们共同生日时刻意制造惊喜来取悦覃灼明;
但覃灼明都会在一瞬之间露出喜悦的情绪,再在意识到自己的心又开始不自觉悸动的时候将脸上的情绪给沉寂下来,令祁咎白忙活一场。
这对祁咎而言,是极为患得患失的。
他知道自己亏欠覃灼明,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失去对方,所以他无限地想要去讨好、想要去挽回这一段感情。
但覃
', ' ')('灼明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和回馈,这让祁咎每天都十分焦头烂额,连睡觉都要抱紧对方,生怕覃灼明一不留神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煎熬的情绪祁咎不是没有爆发过。
但又会在覃灼明皱下眉头、一脸失望至极的表情中让祁咎仿佛能读出他心里想的一切——
看吧,果不其然如自己所料,祁咎怎么会永远耗在自己身上呢?
幸亏我早有准备,没有再动心,不然又得给他机会来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了。
幸亏没有给予太大的期待,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
这一认知又会令祁咎立即压下自己的脾气,在功亏一篑的恐慌里再次安慰住覃灼明,将其给供奉到最高点。
甚至在又一记夜深人静的时候,祁咎也会在这种患得患失的绝望中朝覃灼明妥协。
“明儿,你要是…对我偷走你身份这件事上,你心里很不舒服的话,我还给你好不好?”
这是覃灼明听到后,首次在床榻上翻过身来,面向祁咎,“你说的是真的?”
祁咎忍下内心翻涌的不自在,破罐子破摔道,“只要你能像从前一样地对我,别让我总是胡思乱想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仿佛是看出了祁咎说这句话的真诚,覃灼明在思索一会后却还是拒绝了。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我跟你说过的,我对应酬商业什么的丝毫不感兴趣。父亲在入狱前留给我的财产,我这一辈子的吃穿用度都不用愁,又何必再给自己找不痛快,接手什么公司去败家呢?”
“更何况…”覃灼明惬意道,“我现在的爱好,无非就是养养猫和画画图,再不济就看点书睡会觉,我只想做我喜欢做的事情,不喜欢热闹和与人打交道。”
祁咎的眼神在听到覃灼明的回答后,逐渐地黯淡了下来。
他将头埋进覃灼明的胸膛里,享受着难得的温暖和熟悉的味道。
祁咎喃喃道,“我想把一切都给你来讨你欢心,可你却什么都不在乎。”
“祁咎,你没必要委屈你自己的,”覃灼明失笑,“反正你也并不爱我。”
“可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覃灼明笑而不语。
只是他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祁咎啊祁咎,你是真的离不开我呢?还是在害怕之后病情复发,再度陷入与全世界对敌的孤助无援中呢?
覃灼明没有戳破祁咎的谎言,一如他从未对祁咎的真心有过半分信任。
医生的电话打来之时,覃灼明还在花园里遛猫。
那边一接听便是噩耗传来,以极为悲哀的语气道出那冷漠虚伪的父亲在狱中死亡的消息。
“祁咎大概是怕你伤心才故意拖着瞒着,我也是今天通过狱中的朋友才无意间打听到。”
而电话那边的覃灼明在听到以后,只是楞了一下,才以调侃的语气道,“那我以后得做好准备才行,不然祁咎要是哪天告诉我,我当场哭不出来,那可就尴尬了。”
“……”
医生明显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那可是你的父亲!”
“所以呢?”覃灼明倒出猫粮在碗里,递给一旁乖巧的猫咪,转移话题道,“以后祁咎治疗躁郁的药物你就不必准备了,以后大概都用不上了。”
“可那到底是不是用来治疗的,你我都心知肚明。”
电话那边明显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想不明白你在做什么,加重祁咎的躁郁病情对你有什么好处?最后他越吃药越暴躁,失去理智后害得你落一身伤不说,他事后还不一定会记得自己曾经做过的禽兽行为。”
“他不记得就帮他记起来,不然我该怎么塑造美弱惨的人设来让他现在心甘情愿地对我内疚和弥补呢?”
这一句话在电话那边医生的耳朵里久久传晌,等到他消化过后,才觉一切都是细思极恐。
“可我还有一个疑问…”
覃灼明心情大好,捧起乖巧的猫咪就是一顿乱亲,“说。”
“当初祁咎第一次手术成功,你为什么要让我对他撒谎,说他的病情绝不可能反弹?而现在他第二次手术成功,已经绝对不会反弹了,你却反而让我对他撒谎说他以后一定还会反弹呢?”
覃灼明笑笑,伸出曾经被猫抓伤的手臂递到猫咪面前;
谁想当初顽劣的小猫一改脾气,对着那道疤痕就是一阵讨好似的舔舐和轻叫。
“你知道我养的猫吗?它以前其实很邋遢、被人嫌弃,但被我收养了以后,它就脱胎换骨地长得越来越好,我也就越来越宠爱它。”
“但我没有告诉它的是,它的模样只是暂时的,一旦脱离了我,就会被打回原形;”
“它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重新变成以前的模样,还以为外面世界的人都像我一样地对他毫无怨言地宠,所以,它就开始毫无顾忌地折腾我、抓伤我,向往外面的自由。”
“现在它回来了,在外面尝够了教训,
', ' ')('回来的时候畏畏缩缩,以为我会不要它,却没想到我还是不计前嫌地收养了它。”
这让对面的医生有些疑惑,“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你为什么还要好心收养?”
“你以为这是恩赐?”
覃灼明讪笑,“你知道弃猫效应吗?现在的它可乖了,给我舔舐它以前抓伤的伤口不说,还极力地讨好我,生怕我将它再次抛弃。”
“但我又没告诉它的是,其实它现在长得已经成形,就算再次出去,也一定不会混得太差。”
听出来言外之意的医生恍然大悟,不住质疑道,“我现在是真的不确定了,你覃灼明是真的喜欢祁咎呢?还是一直在塑造着什么狗血追妻火葬场的剧情。”
“重要吗?”
覃灼明将猫咪亲切地举高高。
“猫现在回来了,不就行了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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