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悬在她头顶的手落下来,温柔抚摸着脸蛋,轻声问:订回程机票了吗?
嗯。程苏然点点头,脸贴着那温热的掌心蹭了蹭,后天下午的。
我给你改签,今晚就走。
?
耳边的声音如碎冰,纷纷扬扬落下来。女孩猛然抬头,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倏地被冻住了。
江虞说完拿出手机,查了一下今晚的机票,可近三天内的直飞航班已经售空,只有中转航班。
然然一个人,傻乎乎的,人生地不熟,行程越复杂越容易遇到意外,倘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她有十条肠子都不够悔。
我不走。程苏然摇头。
江虞抬眸,见女孩倔强地看着自己,顿觉头疼不忍,一时也想不出法子。
如果田琳在就好了
程苏然。
哎?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应该不需要我说得太明白。
我知道。
程苏然眼圈泛红,酝酿好久的话在嘴边打转,犹豫了又犹豫,才鼓起勇气说:姐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对我好,我以为我会知足的,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贪心了,本来只是想一直呆在你身边,做宠物也好,可这就意味着我必须永远藏起情绪,在你面前表演我做不到。
粉丝可以说爱你,陌生路人可以说喜欢你,只有我不行。任何人在你眼中都是人,只有我不是。
所以,我想摆脱不平等关系,想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
但是我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出类拔萃的人,无论哪方面都不及你,配不上你她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江虞皱眉,迅速撇开脸,语速极快地打断:然然,不要说这些了,好吗?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巴黎市区转转,你跟法国人说说话,感受一下纯正的法语环境,对你学习语言有好处,然后,明天我们
她喘气有点急,手指紧紧抠着沙发边,关节泛白。
脑子里嗡嗡作响。
女孩的话,一句又一句,宛如无数利箭捅进她心窝子里,她难以呼吸,又不忍拉下脸来,沉静的眼眸撕开一道裂缝。
姐姐,我是不是很贱?程苏然自嘲地笑了笑。
不许这么说!
江虞低喝,转过头,眼神阴冷地瞪着她,忽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忙收敛情绪。
她搂住程苏然的腰,将人圈进怀里,柔声安慰:你年纪还小,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只觉得眼前的就是最好的,等你再长大一点,踏入社会了,遇见各种各样的人,经历形形色色的事,那时候你就会发现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她闭上眼,深呼吸。
小金丝雀之所以动心,不过是慕强心理作用罢了,这是依赖,不是爱。
她不能利用这份依赖把人圈禁在自己身边。
江虞在心里说。
第74章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程苏然摇头,眼角沁出一滴晶莹,飞快抹去。
如果可以,能经常看见你就好,其他的我不在乎。
是吗?江虞冷笑,直视着她的眼睛,看见我和别人在一起也不在乎?
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说完瞬间便后悔了,可是为时已晚。
程苏然如遭雷击:姐姐有别人了?
没有。江虞立刻否定,推开了她,身体往后靠住沙发,无力地闭上眼。
浓浓的疲惫感涌上来。
她乱了。
如果是以前那些女孩子,随意就打发了,她不是没遇见过死缠烂打的,但从来不心软,说断就断。可是然然不一样,她似乎没办法狠下心来。
再这样下去,事态迟早失控。
程苏然却安了心。
只是看着她无奈的样子,又免不了鼻酸,遂没吭声,裹紧了身上羽绒服,收拢腿,把自己整个人蜷起来。
片刻,江虞睁开眼。
女孩蜷缩在沙发一角,身上明显大两圈的羽绒服像床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她双目呆滞,鼻子一抽一抽的,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江虞心里忽然生出淡淡的罪恶感
难道是自己做错了吗?
然然是那么简单,纯粹的人,她当初是不是就不该去招惹她?
晚上住我这里。
女孩抬起头,眸光忽亮。
江虞避开视线,继续说:晚上我有个酒会,让助理带你去吃饭,她是本地人,你可以多跟她交流交流,明天我再带你去巴黎市区逛逛。后天我要飞米兰,一两天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回国,把事情说清楚。
程苏然缓缓扬起的唇角,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僵住,笑容冻在了唇边。
原来是要等回国再算账
好。她低低应声,心情复杂。
江虞站起来,指了指二楼,说:我带你去看看房间,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你们去酒店,把行李带过来。
程苏然听话起身,跟着她上楼。
二楼两间房,各有独立浴室,中间是起居室和衣帽间,还有个超大的露天阳台,光线明亮,视野通透,非常大气典雅的法式风格。
三楼则是主卧,江虞的私人领地,无法窥探。
姐姐,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吗?程苏然四处打量。
江虞淡淡地嗯了声,刻意不去看她。
程苏然识趣闭嘴。
从酒会上回来,已经深夜十一点半了。江虞卸妆洗澡,吹干了头发,给自己斟了小半杯甜红,下二楼露台。
不远处是SCEAUX公园,林间树影与黑夜融为一体,城堡高耸的塔尖仿佛耸入夜空,四周一片静谧,空气中弥漫着雨后青草的味道。
湿重的寒气丝丝渗入毛孔,江虞站了会儿,慢慢喝完小半杯酒,转身进屋。
习惯性走向左边卧室。
来到门前,她顿住,神思晃了一晃,意识到什么,又退开了,就站在原处不动。
像是还在酒店,她很晚回来,洗漱完便往次卧去,摸着黑进门,钻入温暖馨香的被窝,抱住女孩软乎的身体,做个好梦。
她忘了。
这种生活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结束。
习惯真是可怕。
江虞凝神,捏紧了高脚杯,有股想要进去的冲动。
她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
女孩的话始终萦绕在耳边,该来的总会来,她忽然意识到,逃是不行的,即使她逃到天涯海角,然然也能找到她。
究竟是依赖,还是爱,其实她也无法区别。
前者有迹可循,而后者虚无缥缈。爱是什么?在她记忆深处总有人强调这个字,说爱她,那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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