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知道,她找不见她的时候心里有多慌,因为是自己擅作主张带朋友来,让她不开心了,偏又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弄得一团糟。
江虞有些内疚,掌心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我错了,然然,以后不这样了。
咕噜
程苏然肚子叫。
江虞没忍住,笑出了声,走吧,我们去吃烧烤,她们应该已经开始了。
程苏然红着脸从她怀里退出来。
沙滩上烧烤两个多小时,程苏然惦记着江虞伤了手,抓取东西不方便,从头到尾都不让她动手烤食材,而是自己烤好了再给她,完全忘记她还有一只没受伤的手。
江虞哭笑不得。
闻若弦一直默默看着她们,这顿烧烤吃得食不知味。
深夜,一行人回到民宿。
裴初瞳今晚放纵了一回,吃得不少,也喝了不少,醉醺醺的脚步站不稳,阮暮搀扶着她飞快进了屋。
房门外只剩下三个人。
你怎么洗澡?要不要我帮程苏然看着江虞缠了纱布的手,话说到一半,突然噎住。
闻若弦猛地抬起头。
廊檐下昏黄的灯光照过来,映着她微白的脸。江虞瞥了她一眼,对程苏然笑:没事,我自己可以,你早点休息。
程苏然脸颊有点烫,不知怎么想到了些不该想的,轻轻点了下头。
那晚安。
晚安。
看着江虞进了房间,程苏然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摸出房卡,刷开自己房间的门,先一步跨进去。
随手放下包,瘫坐在沙发上。
若弦,你先洗澡吧,我休息一会儿。她仰头闭起双眼。
闻若弦注视她片刻,应了声好,从行李箱中拿了睡衣,转身进浴室。
随后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程苏然在沙发上瘫了许久,听着耳边水流溅落在地砖上的声音,像是自己的心跳,她一遍又一遍缓慢地深呼吸,心终于静下来,睁开了眼睛。
起身去包里拿手机。
她挨个回复完微信消息,还剩百分之五电量,充电线连在两张床之间的插座上,她绕过床,弯腰拾起线头插进接口,放下手机。
视线不经意扫过旁边闻若弦的床,瞥见枕头底下露出来小半张彩色图画。
嗯?
她好奇地掀开枕头。
是一张巴掌大的照片。
女人身穿淡绿色连衣裙,站在一栋古老文艺的建筑前,长发纷飞,笑容灿烂,脸颊浮起两只深深的小梨涡。
程苏然一惊。
这不是她自己么?
前年夏天,她和若弦在意大利旅行,所到之处皆留下彼此的欢笑,若弦为她拍了很多照片,做成相册,这只是其中一张。
为什么若弦会带出来藏在枕头底下?
脑海中闪过怀疑了无数次的念头
是她想的那样吗?
程苏然紧紧捏着照片,翻过来,发现背面竟然写了字。
[Fr di' und sdd leb ich]
?
好像是德语。
她打开翻译软件,拍下这句话,等了几秒,显示出中文意思:我的喜怒哀乐都为你。
程苏然倒抽一口气。
刹那间,像是回放的电影画面,一帧一帧出现在她眼前。厚厚一本的素描,若弦慌张的眼神,机场里固执的坚持,还有今天急迫的抢答
[我有喜欢的人。]
[谁啊?]
[她不在这里,而且她不喜欢我。]
[啊,那好可惜啊。]
耳边萦绕着中秋夜晚的对话,程苏然脸色煞白,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喘不过气,失去了一切感知。
水流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一阵窸窸窣窣,浴室门打开,闻若弦边擦头发边走出来,然然,我洗好了,你
她愣住。
程苏然霎时恢复知觉,缓慢又僵硬地转过脸,与她目光相撞。
浴巾掉在地上。
闻若弦脸色骤变,深邃的眸子里一片兵荒马乱,双腿却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
若弦程苏然低声喊她。
她捏紧了拳头。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我吗?
第111章
回想这些年相处的点滴,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若弦会记得她随口说过的话,会在节假日撇下家人千里迢迢来到她身边陪伴,会记住她所有的小习惯、小爱好。总是看见她就笑,经常在她面前脸红,工作的时候冷淡严谨,面对她时永远没有脾气。
她看她的眼神像一团炽热的火,却小心翼翼规避着她的亲密动作。
她开心,她就开心,她难过,她就难过,她的喜怒哀乐是风筝,线在她手上。
而这些都被当做了纯粹的友情。
从小到大,程苏然几乎没有要好的朋友,她不喜欢主动接近别人,也不喜欢别人太热情地靠近自己,她没有谈过正经的恋爱,只知道暗暗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而这份喜欢又曾经是她心上的刺。
她以为友情就是如此,也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回想起来才发现,若弦有多么像当年苦恋江虞的她。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察觉呢?
她要怎么办?告诉若弦自己有喜欢的人?她们会不会再也做不成朋友了?以后要怎么相处,怎么面对彼此?摊牌是不是就意味着会失去这个朋友
程苏然心慌不已,捏紧了照片。
阳台落地窗敞开着,湿热的夜风徐徐灌进来,吹动了帘幔,外面隐隐传来晚归游人的嬉笑声。
闻若弦看着她手中的照片,顿时浑身血液涌上头顶,眼中流露出绝望。
她完了。
她要失去然然了。
若弦,回答我。程苏然平静开口。
是
闻若弦发出很轻的气声,认命般低下了头,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以前然然身边只有她。
最懂然然的是她,最亲近然然的是她,与然然无话不谈的也是她,久而久之,她有了一种彼此正在交往的错觉,只是没有所谓的名分。
她曾经想过,与其冒险捅破那层窗户纸,不如永远维持这样的状态,她们互相陪伴,共同成长,平平淡淡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