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还要更早吧。
可她宁愿不知道。
这五年,她不知道江虞曾经喜欢她、在乎她,也不知道江虞是那么放不下她。她以为江虞对自己从未有过逾越的感情,所以她能说服自己接受现实。可是如今重逢,江虞却让她知道了,残忍地让她知道了,很多,很多。
她为自己筑起的堡垒崩塌了。
为什么明明在乎她,却要捅她的心,为什么明明放不下她,却要推她走远
程苏然耿耿于怀。
这些天,江虞对她百般殷勤,与从前大不相同,她既害怕,又忍不住好奇,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不能陷进去,那颗心却依然为江虞而悸动。
这种矛盾反反复复折磨她,让她越来越难以坚定下去
到了医院,挂急诊。
江虞的过敏反应不算特别严重,但也不轻,医生用了点药,让在急诊室观察一阵。程苏然和闻若弦便也坐下来,陪着她。
三人沉默无声。
白晃晃的灯光下,江虞闭着眼,暴露在外的皮肤大片泛红,脸、脖子、手臂红得触目惊心,像是从头到脚换了张皮。
程苏然揪着心,紧紧抓住那两只手,视线一瞬不离她的脸。
在旁的闻若弦默默注视,目光里带了点深意。
许久,大概是药物起了作用,江虞身上红肿的鼓包逐渐消退,皮肤不烫了,慢慢恢复正常颜色,她感觉好受了点,睁开眼,手上挣扎两下。
然然你们回去吧,我没事了。
她哑着嗓子说。
程苏然拧着眉,严肃地摇头:不行,医生说至少要观察四小时。
看着江虞恢复如常的脸色,她悄悄松了口气,也松开了手,起身去倒了杯水来,递过去,喝点水吧。
江虞喝了两口,喉咙舒服许多,我的意思是,我自己留在这里观察就好,你们现在回去。
万一出什么事呢?身边没人怎么办?
我让田琳过来。
她说着,习惯性要摸手机,却发现手机根本不在身边。被送来医院匆忙,包还在程苏然家。
借你手机给我用一下。她朝程苏然伸手。
程苏然盯着她,没动,脸色沉下去,江虞,你能不能听话一点?自己把自己吃进医院,又想逞强是吗?你有几条命能作践的?越说越气,不自觉抬起了手。
真想一巴掌扇醒这个女人。
然然闻若弦拉住她,顺势将人搂进怀里,别冲动,好好说话。
程苏然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
气死她了。
真的气死她了。
这个江虞
她叹气,撇开脸,无力地靠在闻若弦身上。
江虞低眸不语,嘴唇抿得发白。
坐到深夜十一点,江虞已完全恢复正常,医生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放了人。闻若弦把车开到小区门口,上去拿了江虞的包,准备送她回家。
江虞自己的车还停在门口,她坚持让田琳过来,开自己的车回去,说什么也不肯让她们送。
程苏然已经被她气得发不出火了。
你是怕车被偷了吗?明早再让你助理来把它开走不行吗?还是我们两个是鬼啊,送你能送到阎罗殿去?啊?江女士?可以不要闹脾气了吗?你三十八岁,不是三岁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睛发酸。
江虞不说话,静静扶着自己车的门,像个空洞无魂的木偶。
算了,然然,就听江总的吧。闻若弦温和劝道,她还从来没见过程苏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像是另一个人,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云里雾里,可是又说不上来。
程苏然嗤笑一声,泄了气。
行。
我陪她在这里等,若弦,你先上去睡觉吧,明天上午还有会。
闻若弦迟疑片刻,有些不放心,看看她,又看看江虞,挽着她的手僵了一下。
程苏然按住那只手拍了拍,放心,没事。
那有事给我打电话。闻若弦松开手。
好。
夜色深浓,附近依旧灯火通明,在整座城市的中心区域,热闹喧嚣的夜生活才开始不久。
一阵阵微凉的风吹过来,拂动了江虞鬓边的发丝。
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相融。
江虞凝望着远处的灯火,晦暗的眸子被染亮,像有水光浮动,眼神中流露出孤寂、落寞,还有一点点悲凉。
你真的不是故意让自己过敏吗?程苏然低低开口,眸色复杂地望着她。
江虞终于有了反应,僵硬地转过脸,对上了程苏然的目光,她嘴唇翕动,平静地问:然然,你信我吗?
如果你信,我就不是,如果你不信,我就是。其实不需要问我。
我要你亲口说出准确答案。程苏然皱眉。
江虞认真道:不是。
那你吃几口就行了,用得着吃那么多吗?
我每样菜都吃了很多。
山药最多!程苏然几乎是吼出来这四个字。
她还是没办法相信她。
江虞沉默注视着她,眼圈微微泛红,突然,发出了一声自嘲的笑,转过脸去。
那时候,她满怀期待等待开饭,看着满桌佳肴,从来晚餐不吃碳水的她恨不能全部打包带走,只自己独享,因为她想到闻若弦经常能吃然然做的饭,而自己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她一点也不愿与人分享。
但是看见那盘山药,她犹豫了,吃饭最初一口都没有动它,每次夹菜,总会看它一眼。
随后她感觉到然然的目光时不时瞟过来。
在看她?
也许奇怪她为什么不吃山药,也许想开口问,也许怀疑自己做得不好吃她心里有千百种猜测,念头反反复复。但是然然没问。
她想,要不吃一点吧,又想,要不实话告诉然然吧,
她还想,自己实话实说,然然会不会自责没有提前问口味,会不会让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尴尬,会不会她想了好多好多。
自己只是个客人,如果不是看在闻若弦的面子上,然然又怎么会同意让她留下来吃饭。
下筷子的时候她犹豫了。
她吃了。
然然还是瞟她。
终于,开口问了她。那一刻她庆幸自己吃了,没有露出破绽,她的夸奖能让然然高兴,她想看然然笑
罢了。
也是她咎由自取,不必再多解释。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理亏了吗?程苏然咄咄逼人。
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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