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己竟然早就猜到了。
耳室里果真叫玉照大开眼界,层层排列的多宝阁,藏宝架,玉雕木雕数不胜数,各个活灵活现,宛若真的一般。
玉照见了简直对赵玄起了深深的崇拜之情。
这么多朝的天子,哪个能如当今一般,在处理朝政绰绰有余的情况下,将业余爱好都玩成了大师水准?
玉照逛了许久,一圈圈挨个仔细看了,一个个小物件都拿下来仔细看,看了一圈也没找到梦里的那些样式,顿时也明白了过来——
心下升起一阵阵惆怅,玉照也没心情继续逛下去,索性坐到了交椅上。叫李近麟给自己拿雕刻工具来,她在成堆的玉石里翻找出一块自己喜欢的玉石料子,打算自己雕刻着玩儿。
李近麟迟疑了一下,这刻刀锋利,怕这位娘娘伤了手,“娘娘,给您拿些软和的木头雕?那玉料您恐怕不够手力。”
玉照不信邪的拿刻刀挖了几道,果然难以雕刻,便只好答应道:“好吧,还是给我拿木头来吧。”
她小时候也学过几年的画,拿纸浸水浸湿了贴在木头上,用毛笔一点点勾勒出个形状,慢慢雕刻起来。
等雕刻完手上的这个,在耳室都能听见的争吵声。
她不明白了,为何面见天子,还有这般胆大的人呢......
闹成这般,是要出什么大事了不成?
“李近麟,去问问怎么回事?”
李近麟只好跑去主殿一探究竟,人还没进去就听见里头几个武将的吵架、辱骂声。
江都王在里头闹得最大声的一个。
李近麟一看便知晓了,往常武将们胆子再是大,也没几个敢御前这般放肆的,感情是江都王带头,这就难说了。
再一看,龙椅上靠着的陛下,被吵得不胜其烦,脸都黑成了一片。
要是往日估计都直接叫人把这江都王这个带头败坏朝堂秩序的叉下去,如今倒是不好这般了,如今按照辈分......
上首的皇帝一见他,抬眸望去殿外,殿外空无一人,他面色清冷的收回视线,召李近麟过身边去,问:“用过膳了?”
“娘娘说是没有胃口,只吃了几口。”
皇帝深锁眉头,“不合口味,便叫人撤了菜重做。”
为了战事,吵的嗓子眼都冒烟的众位相公:“???”
吵得上火,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却没时间吃一口饭的穆从羲:“???”
这果然不能比啊,人比人得气死人——
第67章会不会是已经有了
李近麟心中再是崩溃,也还记得自己的任务,一见到玉照连忙道:“娘娘别急,这是一起子武将为着前边儿的战事儿,难免都脾气大了些。”
一聊到战场上的部署,计划,自然各有各的想法,想法一旦不统一,他们可不会像文官那般,还给你留几分面子,还整出个什么折中。
跟自己意见不统一的全部都是谬论歪理、纸上谈兵!
玉照雕好一个圆滚滚的四不像放到台面上摆放着,看了又看,自己都看不出像什么。
“是海上要打仗了吗?”
这本也不是什么机密事儿,李近麟可不敢叫这位主子娘娘操心,便安慰说:“每年都有的,打仗倒是谈不上,不过是藩臣小国勾结了海上,小打小闹抢夺些东西,叫人厌恶,娘娘别担心这个。”
玉照一听便知道,这又是她舅舅往年忙活的事儿了,舅舅又要走了吗?
那些海上小贼就那么恶心吗?
杀也杀不光,每年都过来祸害大齐百姓.......
往年一起战事,舅舅忙到大半年也都难以赶得回来一次,如今这次战事一起,下一次见面还不知什么时候,战场上可如何是好?
玉照心里头存了事儿,便也没心思雕刻,唉声叹气的叫李近麟恐慌起来,连忙差人去坤宁宫把雪爪儿带过来给小祖宗逗乐。
玉照被雪爪儿追的满殿躲,很快烦恼也没了。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紫宸殿开门的声音传来。
玉照立刻出了侧殿门,远远站在殿外廊柱边偷偷看着。
正殿许多个官员躬身退了出来,下了龙尾道由阁门出宫。
玉照眼见他们走远,估摸着里边儿人也走的差不多了,打算等等再入内,不想一不留神雪爪儿跑到了前头。
这只混蛋狗儿是个不让它干什么它偏要干的主儿,方才自己拦着不给它殿外乱跑,这会儿自己一个分神,它就偏要乱跑!
旁的地方不去,就偏偏往正殿里去!
玉照气急败坏,连忙追上。
门口的金光卫见到了这位娘娘和她的狗,只以为是特意带着狗入殿的,以为这又是什么他们不懂的情趣,全都当没看见,半点儿不敢拦着。
玉照跑不过雪爪儿,晚了半步,一脚迈入,便见紫宸殿内还有几位没离开的朝臣。
郑丞相,严丞相,孙尚书,还有江都王。
皇帝坐在龙椅上念着官名,左右史立与殿下两侧,奋笔疾书记录皇帝言行。
除了门外守卫,殿内众人皆是恢复了安静,没人发现玉照到来。
常公公见着她,连忙迎了出来,玉照朝他连连挥手,示意他替自己偷偷抓回那只无法无天的狗儿。
说是慢那时快,常公公还没明白她的意思,雪爪儿就已经四条腿一跃而入,从一圈高官身边优哉游哉越过,直接跑到了熟悉的男主人脚边,欢喜的疯狂摇晃起尾巴。
玉照张了张嘴,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坏了大事儿,立刻不想管雪爪儿了,自己先撤了。
可她还没走远,身后传来声音。
“去哪儿?”
玉照停下脚步,猛地被一群朝臣打量,叫她有些不适应起来。
玉照有些小心翼翼:“我...我以为没人了......”
穆从羲眉毛一挑,直接笑起外甥女来:“呵呵,这满殿全都是人,你怎么就以为没人了?”
玉照看了她舅舅一眼,有些窘迫想要立即退出去。
上首皇帝清咳了声:“抱着它去殿后等着,快说完了。”
这么些人,玉照怂了,还能说什么,只好乖巧的点点头。
走过去上前接过被赵玄用两根手指提着脑后狗皮的狗儿,眉眼中泛着一股嫌弃,雪爪儿似乎知道被嫌弃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伸舌头不停地舔着自己狗爪子,简直乖巧的不得了。
别说是人了,就是狗儿都欺软怕硬。
玉照陪它玩耍时,雪爪儿皮的不得了,玉照和满宫的宫女根本管不住它,调皮捣蛋、惹是生非。
可这狗儿到了道长手里,就乖巧的不行,拎着脖子都不敢动。
将狗抓到后,玉照学聪明了,哪怕是去了后殿,双手仍死死的圈着雪爪儿两条前腿,生怕自己一个松手雪爪儿又不听话跑到前殿了。
这后殿跟前殿只隔着一扇镂空雕花屏扇,地方不大,有软塌有案几,有灯烛,显然是一个小憩之所,掩上层层帐曼,外边的瞧不见里边。里边也瞧不见外边。
声音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等外边商讨完,早过了宫门落匙时间。
玉照怀里的雪爪儿都打起了瞌睡,鼻头耸动,发出呼噜声。
赵玄进来时便瞧见一人一狗这般模样,小姑娘乌黑的发,瓷白的脸颊,脸上隐隐有些坐不住的神色,蹙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玄便伸手轻抚上她的前额、眉心。
玉照被摸的有些发痒,侧开了些,抓住了道长温热的掌心,眼睛中泛起盈盈水光瞧着他,“是不是舅舅又要去打仗了?”
“嗯,估计年前就要前往,此战穆从羲深有把握,算不得要紧事。”
这回他倒是没继续瞒着她,说的和李近麟告诉她的一般无二。
玉照紧了紧手心,掌心不知不觉升起了一层汗,她抬眸望了眼四周帘幔外边升起的灯烛,殿内亮如白昼,方才她一人一狗窝在软塌里时的僻静微暗早已不在。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玉照也不好小题大作。
支吾一声,不说话了,只她自己知晓,心里的慌张。
她在惧怕。
赵玄不畏寒,朝臣们来的也是站着论事,话一说起来身子自然发热了,是以紫宸殿往年少生暖炉,一个十余丈高百的巍峨大殿,只正中四角烧着红罗炭炉。
这会儿日头早已落下,临安城被一头暗黑巨兽笼罩,寒冷的无以复加,滴水成冰,长廊四下凝白的冰柱结了尺长。
玉照窝在后殿,本没什么感觉,这一会儿功夫才感觉到全身凉飕飕的。
赵玄触碰到玉照的手掌,冷的厉害,顿时一怔,牵起她另一只手,指腹摩挲了下。
“怎么会这般凉?”
玉照朝着天上哈了一口气,白花花的往空中升起一团白云般稀薄的烟雾,她觉得很有意思,眉眼都笑弯了,“冬天啊,道长不觉得冷,可是我觉得冷。”
就如同他二人的身体,本是世上至亲的夫妻,却一个康健,一个孱弱,总是不同的。
赵玄捂热了她的手,伸手去她层层叠叠厚实的裙下,腿还算是暖和,只是脚也如手一般冰凉的厉害。
他面上瞬间染上了怒意,训斥起周围宫人来:“皇后这里这般凉,一群奴婢连个炭火都不知搬来!?”
来不及热地暖,李近麟连忙将外殿几个燃烧的正旺的暖炉搬来了里边,又给玉照塞了一个汤婆子。
这似乎与梦中某一情景重叠了起来,叫玉照无端的胆颤起来,生出自己还没脱离那些梦境的感觉。
她轻声道:“是我自己跑过来的,侧殿暖和着呢。”
“你想去哪儿都不会错,这群宫人凉到了你,却是犯了大忌。”
玉照似乎不明白,她其实也没有被冻着,只是手脚冷些罢了。
往年在江都时她也是这般,身子底子差的人都是如此,其实并不太冷,穿得厚实又不见风,身上都是暖和的,手脚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玉照沉默片刻,见道长脱去了她的石榴红嵌珠的云头履,将罗袜也一并褪去了。
抱了个汤婆子贴着她冻得冰凉的脚。
玉照的一双脚如同手一般,羊脂玉雕做的皮骨,偏偏透了些血色在脚趾上,被冻的通红,十根脚指头圆润可爱,透着淡淡的粉。
赵玄眼神幽暗,脸色显的更加清冷,话也不说了,就盯着她的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