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往侧殿里走,闻言不甚在意。
“差人往那边说一声便是了,倒时候朕带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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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真是那般说的?!”
太后虚靠着椅背,听了消息蹙起眉来,似乎不敢相信这是她那个儿子说出来的话。
内侍恭敬道:“陛下说改日寻了空闲,亲自带皇后娘娘来看您。”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陛下可没说的那般好听,宫里内侍都是人精儿,将陛下的原话氲了几氲,话说出来也好听,这才不得罪宫里两大头。
哪只太后冷笑起来:“亲自来?哀家这宫里还容的下那尊佛?新媳妇儿拜见舅姑,自古以来都有,到他这儿他偏偏要废了这个规矩,要亲自过来。好啊好,他过来跟哀家有什么话可说的?每次来跟个木头桩子一般坐着只会喝茶,还是他也来给哀家奉茶跪拜不成?是怕哀家生吃了他的心肝吧!”
内侍不敢答话,过了好一会儿太后想起来一事,叫了敬事房的过来问,想瞧瞧昨夜那边的情况,她那好儿子到底是有病还是怎么的。
敬事房太监简直欲哭无泪,只能呐呐道:“臣远远瞧着,一夜唤了两次水。”
这话还是他多番打听差人询问出来的,左右昨夜百名女官殿直都在殿外,虽听不见声响,但唤了几次水众人还都是知道的,也不算阴私事。
太后面带薄怒,一听这话自然知晓这人昨夜压根不在殿外,半晌才嘀咕道:“他这是要折腾出个什么名堂来?”
太后身边女官秋容连忙说起好话来:“陛下才大婚,总是不一样的,太后也莫急,新媳妇儿总能见着娘娘您的。”
“哀家是不急,左右如今哀家早不过问政事儿,怎样也与哀家无关紧要,只是哀家倒要差人去问问皇帝,五日后内外命妇朝见皇后,他总不能怕他心肝儿被吃了,也跟着吧?”
难不成还要亲自在旁边盯着?这传出去岂非叫世人耻笑!
秋容倒是尴尬朝着太后道:“这总是不能的。”
太后顿了顿,大抵是觉着没意思,往年后宫无主,自她回宫之后这块宫务大头上都来问她,六尚局二十四司司,后宫女官八十八人,以掌后宫掖廷事务,如今迎了中宫皇后,权柄移交倒是不难。
自先帝起,后宫这些倒都是她来统御,往年先帝时妃嫔数百人,皇子公主数量也多,后宫各庭宫女女官内侍高达万人。
那时琐碎之事可叫多了,不过也有六尚局尚宫坐镇,少有需要她插手之处,如今宫里冷清,去岁又放出去了两千宫婢,更没什么事需操劳的。
好歹当年也是在前朝呼风唤雨,被文官骂牝鸡司晨的人,倒还看不上这点权柄,往后随皇帝怎样折腾,她也懒得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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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照从没睡得如此沉过,大约也是她没吃劳累过的原因,都说是身上流过汗,晚上才睡得香甜。
她便是如此,从来没这般累过,如同身体被打碎了重新拼凑起来的一般。
一觉睡得她昏昏沉沉,只感觉睡过了一个冬日,活活又睡到了春日,身体如同一滩软泥,瘫软在床上恨不得岁月便这般过去。
眼皮有些光亮,可还是暗的厉害。
玉照想伸手揉揉眼睛,手臂却酸软的连这个简单姿势的做不到。
她这点细微的动静,坐在床边的人立刻发现她醒了,侧身过去看了她一眼。
玉照睁眼便见到坐在自己床前的道长,他挺阔的后背替她遮住了来自外边的日光,背影在床上投出一道暗影,玉照就睡在他的影子里。
怪不得她睡得都不知是几时了。
他低头,长睫动了动,“醒了?”
玉照蜷缩在锦被里,她抬了抬头,这个角度便见道长挺拔、刀削分明的面容,他的下颚线极其俊朗,高挺冷峻的鼻与眉骨更是在侧头间分割了日光,一面沐着阳光,一面跟她一同沉溺在黑暗之中。
不真实的像是她曾经看过的话本子里,那些偷偷下凡私会凡间女子的九重天上的神君。
这么好看的郎君,竟然真是她的郎君么。
玉照高兴起来,笑靥如花,又故作皱眉问他:“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我的床边坐着?”
赵玄眼睛里含着笑意,顺着她的话说:“自然是你的郎君啊,昨晚才一个被窝里睡过的,今早又不记得了?”
玉照有些忍不住的去摸他的脸颊,昨夜就想摸的,可惜那时候被翻来覆去的不受控制,根本没摸到。
赵玄将脸递过来,乖乖叫她摸。
“为何要将帐幔挂起来呢?我不喜欢睡觉的时候四周光秃秃的。”
玉照做了那事儿总觉得害羞,若是在帐幔底下黑漆漆的谁也看不到谁,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这人就坐在床头,自己睡觉时一举一动他岂不是看的清清楚楚?
他就算了,那些个来来往往的侍女,岂不是也看的清楚?
赵玄清咳了声,面上有些不自在,那帐幔里尽是一股靡乱之气,平静下来总叫人脸红心跳,胸膛发热。
玉照却也明白过来,立刻不好意思再揪着这个话题了......
又忽的想起来一事,立刻从床上翻起,可腰上的酸痛叫她立刻倒了回去。
“可还是痛得厉害?”赵玄皱起眉头。
玉照语调慌张:“是何时了?”
赵玄无奈,“现在知道起的晚了?太阳升起又要落下,你才醒过来。”
玉照深吸了一口气,生气道:“你为什么不叫我起床?不是还要拜见太后娘娘的嘛......现在可好了,天都要黑了......”
她本来都被教导过,今日拜见太后要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好叫太后娘娘觉得她是一个合格的君妇,一位合格的儿媳。昨晚她备受煎熬之时都还记得嘱咐赵玄,叫他务必要叫醒自己,如今可好了,计划全泡汤了!
赵玄满心无奈道:“朕叫了你的......”
他只叫了一句,小姑娘梦呓一声,他于心不忍。
昨夜那般劳累了,她身子骨也不好,总得叫她多睡一会儿,总不能为了请个安,叫小姑娘睡都睡不好。
结果她这一睡直接睡到了下午,太阳都斜斜挂在檐上了。
第57章朕给你上药。
“那怎么办......我现在去还来得及吗?太后娘娘会不会生我的气?”
闻言,玉照颇有些惴惴不安。
赵玄安慰她道:“不会,她最是和蔼不过,朕差人往太后宫里说了,明日朕再带你过去。”
玉照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一放松下来便感觉浑身都不得劲儿,小腹腰肢,腿,胸口、甚至连脖子都跟被研磨碎了加了酸醋辣油一般。
她动了动腿,却发现腿不受自己使唤,完全抬不起来。
赵玄见她才说的好好的,忽然就一副要哭的模样,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还疼着呢?”
疼啊,怎么能不疼?
难不成道长以为疼一晚就不疼了吗?
玉照用双手艰难的抬起自己的一条腿来,一放手腿又无力的掉了下去,这回她真的被吓到了:“我的腿好像坏掉了......”
赵玄一听也被吓到,当即要召太医过来给她瞧瞧,玉照倒是罕见的发了脾气,呜呜哭了出来:“......我这幅样子被人看见了,以后还有脸见人吗?”
赵玄见她中气十足的模样,恐怕只是昨夜累着了,伸手过去给她揉弄了半天,玉照的腿才勉强能动弹。
坤宁宫外,侍女们端着鎏金铜盆鱼贯而入,雪柳雪雁坠儿这三人昨日一块儿入的宫,这段时日受了诸多严苛教导,宫规更是一字不差的倒背如流,如今倒是有了几分宫中女使的样子。
沉静、内敛、能察言观色。
雪雁拧了帕子低头上前给玉照擦脸,伺候她穿戴,玉照浑身倒是干净清爽的,想必是清洗过的,她如今已经不想回忆昨夜了。
赵玄见状也不便待在内殿,负手去了外殿,李近麟一瞧见他出来,立刻吩咐下去传膳。
玉照艰难的下床,双腿还是有些不听使唤,若非几人搀扶着,她险些就要跪坐到了地上。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她本该整理好仪容侍君才是,只是今日不同往日,陛下都在她床前坐了半日,如今又等在前殿等她去用膳。
她再是仪容不整的样子,陛下都见过。
这群宫女自然是快速给她整理干净面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便带玉照往前殿去用膳。
说起来昨日大婚,玉照一门心思紧绷,后来又是被直接请到了坤宁宫殿内,她甚至没有时间四处观览一遍这座日后独属于她的宫殿。
坤宁宫与皇帝平日休息,中朝之所紫宸殿只隔了一个交泰殿,处于中轴线正中,后廷第一座的位置。
是当之无愧的中宫,也是每任皇后的寝宫。
坤宁宫正殿四面出廊,金砖铺地,面阔连廊九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
主殿三间,东次间开门,槅扇门。
东次间入内两间便是她日后居住的寝宫,日常活动梳妆的宫室,玉照这会儿便是在东次间暖阁之内。
另有两件配殿,九间偏殿供坤宁宫宫娥内侍三百余人居住。
左右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参观这处宫殿,玉照穿戴完毕后便迈出了内殿,往前殿去用膳。
她一日都没吃东西,腹中早就饥饿难耐。
次间前殿高大威严,富丽华贵,一应陈设都是宫殿惯用陈设。
北面明窗下摆放着一张酸枝木雕花展腿方桌,两边各配紫檀嵌珐琅云龙纹宝座。东西各有红漆螺钿多宝阁。
赵玄便坐在座上正招了太医问话,问的正是昨夜的事,玉照去时,两人谈话已到尾声,赵玄招手叫她过临宫窗软榻处坐下。
手边几上放着一脉枕,玉照便知这是叫人给自己把脉的来的,她十分听话的伸出手来。
赵玄见她这般听话不禁笑了,不顾众人在场,伸手过去摸了摸玉照的头:“今日怎么这般听话?”
玉照窘迫极了,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很快落了回去,她总不能说是自己饿了,早点瞧完早点吃饭吧。
做了皇后,便不能跟以往一般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时时刻刻都要顾忌着颜面,有些话可以私底下跟郎君说,却不能对婢女说。
她只能说:“劳烦太医了。”
玉照宫里的侍女女官除了她从宫外带进来的几个丫鬟嬷嬷外,其余人自然都是宫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坤宁宫当差的三百余宫娥,皆知日后荣辱都系于皇后一人身上,见皇后如此得陛下宠爱,各个心里都升起了喜意。
这位娘娘福气确实好,宫中只娘娘一人,可她们这群在宫中待久了的都知道,往往开头好的,可不一定日后都能一直好下去。
不过今日众人见陛下如此爱重皇后,那颗原本还有些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玉照不记得老太医,老太医却是认识玉照的,心里奇怪稀罕着,更有种机密大事只有他一人知道的心思,老头脸都带上了点儿红,给玉照细细诊脉过后,又问她昨日吃了什么,癸水是每月几时。
这事儿原先是玉照丫鬟雪柳负责记着的,自从清宁接手之后都交给了清宁,清宁见状立刻从袖口里拿出文版,目光平澈,似乎这并非什么羞于启齿的事:“娘娘癸水日子似乎不准,六月十九至六月二十二,七月二十五至八月初一,九月未至,十一月初一至十一月初六。”
玉照癸水不准,自初次来时便是不准的,什么名贵药方子都吃过,也不见得好。